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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跌落在红裙上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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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独舞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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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5-24 17:46 | 显示全部楼层
  —75—<br/>  <br/>  我的心里涌过一丝酸楚,他始终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这么久以来,他从来需要的不是一个老婆,而是一个保姆,当我把他从他妈的手上接管过来后,他习惯了我的照顾,因而现在我走了,他更像初断母乳的孩子,孤单而强烈地想念他的娘亲。<br/>  <br/>  我努力地把手抽了出来,然后对他说:“你听清楚,没有人会陪你一辈子,无论是父母、子女还是老婆,世界上没有一条河流会永远停在原处等你再回去洗你的那一双脚。我走了,我这一条河流就已经流去了,你想让我再流经你的脚下,不可能了。”<br/>  <br/>  我说完就钻进出租车里,司机立即心神领会地起启动车辆,很快就驶离了那个地段。我看到周海呆立在那里,他的眼里,有泪流了下来,我没有看错,周海哭了,我第一次看到周海哭泣。<br/>  <br/>  一星期后司机帮我找到了房子,是一个居民小区里的二楼。房子样式很老旧,一室半一厅,房东是一对退休的夫妇,准备租了房子搬去苏州他们的女儿家住,给女儿看孩子。所以租金挺便宜,但要求租住户是正经人家。<br/>  <br/>  我去了,看了房子,房东夫妇看了我,我对房子很满意,房东夫妇对我很满意,所以我们当天就签了租房合同。我想签半年,因为我还在考虑着是否要离开这座城市,但房东夫妇说他们一去苏州至少一年,半年不租。因为我实在比较喜欢那间房子,所以我就签了一年。<br/>  <br/>  房子租好了,本想把蒙蒙接来住,但考虑到很快又要公务员考试了,我要抓紧时间复习,就打电话给我老妈说,等我公务员试考过了,我再回去接。电话里蒙蒙抢过话筒,对我哭着断断续续地对我说:“妈妈,我不喜欢外婆家,我要回去,我要奶奶,你快来接我……”<br/>  <br/>  我没有理会蒙蒙的要求,我硬下心肠挂断了电话,我忍着没有掉眼泪,因为我必须这样,否则我的此生还将要流无数次的泪。我用纸片写了很多标语:不要哭,坚强些!好好学习,你要努力!<br/>  <br/>  看着墙上被我贴得花花绿绿的标语,我却忽然终于哭了。我才知道,原来我已经坚强了很久,我其实也只不过是一个脆弱的女人,会疼、会想要个可靠的依靠;会想要忍不住大声哭泣的女人,我最后只能脆弱到自己来扶撑自己,用贴上墙的宣言来勉励自己。<br/>  <br/>  房子找到了,我于是就又关了手机,我不想再理会那个司机了,我也不想再理会任何人了。下了班我就回去随便弄点吃的,看书,常常看到深夜,然后在冷冷的夜里,倦在被窝里环抱着自己的臂膀睡觉,天亮后,又是新的一天。<br/>  <br/>  —76—<br/>  <br/>  我把自己的时间定得很规律很充实,除了上班忙工作,就是看书备考。我不再让自己想任何男人,贾蒙、周海,或是那个热心的司机,我甚至直至最后都没问过他的名字,但他们,我统统不想再想起。<br/>  <br/>  春节放假的时候,我没有回去,也没有把蒙蒙接来市里,放了假我也只是猫在房子里看书,死啃着书本。我忽然有一个强烈的愿望:考上公务员,然后离开这里,带着蒙蒙,母子两个相依为命,过平静的日子,周围没有任何熟识的人。<br/>  <br/>  我被这个愿望支撑着,忽略了周围一切可怜或不屑的眼光,我估计我那阵子,一定像一根木头,迟钝而麻木,也不再觉得疼痛。所幸的是,没有人再打搅我,无论贾蒙、周海,还是那个司机,没有人再出现。<br/>  <br/>  然而就在我快要参加考试的前两天,那个司机出现在了我的房子的楼下,拎着一个蛋糕盒,在我下班回家的时候,对我展露着贾蒙式的笑容,说:“你好,好多天不见了,你生日,祝贺一下,能否请我上楼吃顿晚饭呢?我要求不高,一碗米粥就行了。”<br/>  <br/>  我盯着他看,脸上是很冷淡的表情,不说欢迎,也没说拒绝。我不喜欢无事献殷勤的男人,何况我认为,我们应该还算是陌生人,至少,我们互相连名字都不知道,但出于他毕竟帮过我,我不能令他太难堪。<br/>  <br/>  于是我很客气地说:“谢谢你的祝贺,只是你怎么知道我生日?”说真的,我自己都忘了我那天生日。被这个司机一提醒,我想起来了,我生日了,28岁,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年龄,正该盛放的季节,可是我此刻正像朵缺水的花儿,欲枯未萎,独自坚强落寞地绽放着,孤冷的颜色。<br/>  <br/>  “啊,是这样,那天你在旅社退房搬家的时候,我也在啊,我看了你登记在那的身份证号码,当时我还想呢,快到生日了呀,所以一直记着了。我估计你一个人,肯定想不起来庆贺自己的生日的,所以我今天就早点交班,买了蛋糕来替你祝贺一下。”<br/>  <br/>  “谢谢。我很感谢你这么热心,只是太麻烦了,不需要的,而且不凑巧的是,家里的煤气刚用完了,我做不了饭,我正准备晚上泡包方便面吃呢!这样吧,如果你实在坚持要我请客的话,我请你去饭店吃吧。”<br/>  <br/>  夜色渐朦胧,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不过我想如果我听到人家对我说这样的话,我一定是会有一点难为情,然后很自觉地离开的,不需要人家再说一句多余的话,并且以后还会不会再厚得起这个脸找那人都难说,但是他居然不。<br/>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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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5-24 17:47 | 显示全部楼层
  —77—<br/>  <br/>  他说:“这样啊,那刚好我帮你去煤气公司充气吧,要不然你明天还得要充啊,再说你怎么弄得动呢,一整瓶的煤气可是很重的。”见我仍站着不动,他又说:“怎么?怕我偷你家东西啊?呵呵,要偷也不会等到今天的,放心吧。”<br/>  <br/>  下班的三三两两的人,经过楼旁,都有意无意地瞥了我们一眼,他们看不清我们的表情,我们也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在朦胧昏暗的傍晚的暮色里,空气中有隐约的冷,冬天才刚刚过去,还没有走远。<br/>  <br/>  我忽然脱口问他:“你多大?结婚了没?有没有老婆?”我问得很自然很直接也很尖锐,然后我说:“如果你也是单身,那么你可以跟我上楼,一顿晚饭并没有什么,但是如果你是个有家有室的人,请你不要在晚上单独进一个单身女人的家。再次感谢你的好意。”<br/>  <br/>  我说完头也不回地走进楼道上了楼,打开门走进去随即关门上锁。过了五分钟,我听到敲门声,我犹豫了一下,轻轻地打开一条门缝,门外地上放着蛋糕,楼道里有下楼的脚步声,在水泥楼面上沉闷地回响着,他走了。<br/>  <br/>  我把蛋糕拎进屋里,才想起来,我仍然不知道他的名字,又一想,也没有必要认识,于是就把蛋糕搁桌上,开始淘米煮粥。那个蛋糕,我没有吃,我不喜欢吃奶油。<br/>  <br/>  公务员笔试开考了,我经过一个月的自学,走进了市区的那所中学的考场。考完了出场的时候,我终于吁了一口气,忽然觉得心中很是舒坦,已经努力了,争取了,那么成功与否,我开始认为已不是很重要的了,重要的是过程,因为我学习了,我自己的知识得到提升了。<br/>  <br/>  考过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家接蒙蒙。这是我第一次和蒙蒙分开这么久,中间又没有回家去看他,所以当他跳进我的怀里哭时,我理解他想念妈妈的苦楚,我也掉泪,一半是与儿子的别离又相聚,还有一半,是为了坎坷的命运。<br/>  <br/>  我只在家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我就起身带上蒙蒙,坐了车回市里。临离开家的时候,我塞给我老爸几百块钱,我说:“马上要到春耕了,农田庄稼活重,买点吃的,不要累坏了身体。”我老爸犹豫了几分钟,收下了。<br/>  <br/>  回到市区,我带了蒙蒙去公园玩,又把他带到儿童服装城买了两身衣服,给他买了一堆的玩具。当他在我新租住的房子里高兴地玩着模具跑车时,我的心情却无法轻松。<br/>  <br/>  我面临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就是谁来照顾蒙蒙,送托儿所吧,一个阿姨要看那么多孩子,我怕她照应不好蒙蒙,再说蒙蒙又越来越顽皮;若雇个保姆吧,一是费用开支增大了,再则我不在家的时候,她对蒙蒙好与不好,我又看不到,所以我还是觉得不放心。<br/>  <br/> —78—<br/>  <br/>  我考虑了两天的时间,就在蒙蒙被接回来后的第三天,我终于决定了把他送进托儿所。因为我实在分身乏术,上班又不准带上孩子,我每次像打游击似的把蒙蒙带上班,让他在办公室玩玩,又在传达室王师傅那里放放,然后提前点下班,在主任看到前撤出办公区域。<br/>  <br/>  为了安全起见,我给蒙蒙找的托儿所,既不靠近我租住房的位置,也不靠近我单位的位置,三点的位置形成一个三角形,蒙蒙是日托,每天早晚我都要接送,所以我每天都在这个三角形的三个点上,奔波。<br/>  <br/>  我销了旧的手机号,换了新号码,我把手机号码写在一个布条上,缝在蒙蒙童装外套的里面。送蒙蒙进托儿所的时候,我对他说:“蒙蒙在托儿所要乖,要听阿姨的话;记住了,有什么事,请人打这个电话给妈妈,妈妈很快就会到蒙蒙身边的。”<br/>  <br/>  我这么做,本是为了防止蒙蒙在托儿所不听阿姨管束,出什么事,好让阿姨及时联系到我;也或者蒙蒙与小朋友们相处不好,生出事端,我可以及时去处理。不管怎么样,我不能让蒙蒙受委屈。<br/>  <br/>  我没有想到的是,一星期后,我的手机第一次有人拨通了,居然是周海。他在电话里说:“儿子今天被我妈接来了,你不用去托儿所接了,还有,我妈让你来我们家,她想和你谈谈。”我顿时整个人都蔫了,我哑着声问周海:“你们想干什么?!”周海迟疑了一会,说:“我想和你复婚。”<br/>  <br/>  我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周海家,蒙蒙在客厅里摆弄着玩具枪,玩得兴高采烈,看到我,居然躲到老太太的身后,说:“奶奶,我要在这里,我不要跟妈妈走。”我的眼睛霎时红了。<br/>  <br/>  老太太冷冷地说:“还需要我说什么吗?孩子自己都不想跟你走。你看看这一个多月把蒙蒙折腾的,又黑又瘦的,你这妈是怎么当的,你当初也好意思把孩子要走。”<br/>  <br/>  我不搭她的腔,我只问她:“你是怎么接到孩子的?”老太太阴阴地一笑,说:“你也不想想,我在这生活了几十年,在这个市区里,是你的熟人多,还是我的熟人多?是你的能耐大,还是我的能耐大?你想想,胳膊,扭得过大腿么?”<br/>  <br/>  我站着,不说话,也不动。我看着蒙蒙,他躲在老太太的身后,拿眼睛偷偷地瞄我。这么年幼的孩子,他不会理解我这个亲妈的感受,他只记恨着,我没有照顾他,我没有陪他,我没有像他奶奶那样整天宠惯着他。<br/>  <br/>  我蹲下来,对蒙蒙温和地说:“来,蒙蒙,到妈妈这边来,跟妈妈回去,乖,天黑了。”但蒙蒙就是不过来,他只躲在老太太的身后,用手扯着老太太的裤腿,这时候,周海从外面进来了,手里提着菜。<br/>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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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5-24 17:48 | 显示全部楼层
  —79—<br/>  <br/>  他一进门看到我,就说:“老婆,你来了?我特地买了菜,你来厨房做晚饭吧,蒙蒙有妈照看就行了。”这是我第一次听周海当他妈面这么温情地对我说话。老太太很不满地白了周海一眼,说:“你有点出息行不行?外头黄花闺女多了,过些日子我就给你娶个进门。”<br/>  <br/>  周海脸上有恼怒的神色,他皱眉说:“妈,你不是说好了,让她来好好谈谈的吗?你这又说的什么话啊?”老太太黑着一张脸说:“我就看不惯她那倔样,再让这样的媳妇进门,不是成心要折我的寿我吗?!”<br/>  <br/>  我站着,看着周海,又看着老太太,我心里计算着我把蒙蒙带走的可能性有多大,所以我并不理会老太太说的话。周海使劲瞪了老太太一眼,老太太回了周海一记白眼,扭头对我说:“离婚是你提出来的,要想复婚,你得找媒人上门来说,我才可以考虑考虑,否则,我不会让你进门的。”<br/>  <br/>  我冷冷地盯着老太太看,看着她眼角小沟一样的鱼尾纹,看着她松驰的眼袋挂在双眼下,像金鱼的泡肿眼睛,她让我想到了那个白雪公主的后妈,可恶的王后。我一字一句坚定地说:“别拿这种话来跟我说,复婚,你们想也白想!我既然离婚走出去,我就不会复婚走进来,少做梦!”<br/>  <br/>  老太太脸上毫无惊讶的神色,她似乎早料到了我会这样说,只是周海的脸上,慢慢地爬上绝望的表情,他悲哀地看向我,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他可怜巴巴地问我:“你一点都不肯再给我机会了吗?我会改的。”<br/>  <br/>  我趁老太太瞪周海的机会,一步窜上去拉起蒙蒙掉头就往客厅外走,屋里的人谁也没留意我会有这个动作,都楞住了。蒙蒙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因为我拉疼了他的胳膊,他号淘大哭起来。<br/>  <br/>  蒙蒙哭得很声嘶力竭,我有一刹那的不忍,我于是停了下来。蒙蒙挣扎着要离开我拽他的那只手,哭哭啼啼地对老太太喊着:“奶奶,快来啊!我不要跑妈妈走啊!”我看到老太太的眼眶红了,她说:“这是造的什么孽呢?让这么丁点大的孩子跟着受罪啊!”<br/>  <br/>  这时候,周海老爸从外面回来了。对于周海老爸,我的记忆里几乎没有这个人,倒不是我不孝,有意忽略他的存在,实在是,他太少管事,也太少在家,总是在外和一些老干部打打卜克下下橡棋,度无聊的日子。我嫁进周家,很少与他谋面,也很少交谈。<br/>  <br/>  —80—<br/>  <br/>  他进来,看到这场面,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对我说:“小胡啊,你们结婚到离婚,这中间多少的事,我也不知道,也没过问过,倒不是不关心,实在是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不想干涉太多,但是,不管你们决定做什么,不应该苦了孩子。”<br/>  <br/>  我站着没动,他又说:“其实我本想找你谈谈的,你进我们家,我就没有好好对你说过话,你也知道的,我没事喜欢出去会几个老朋友,家事我也不怎么管,再说,我说了也不算的。”说着,他瞄了一眼老太太,老太太的眼睛立即看向别处,假装没看见他看她。<br/>  <br/>  周海爸又说道:“我的意思呢,是你再权衡一下,要不要和小海复婚,毕竟夫妻是原配的好。再有,孩子,你不妨放我们家,你应该相信我们对蒙蒙的心,不会让他受一点苦的,你一个人,你不可能照顾得好他的,不管怎么样,你应该首先想到的是孩子。”<br/>  <br/>  见我犹豫了,周海爸又说:“你是蒙蒙的生母,这是永远的事实,放心,不管蒙蒙长多大,你都是他妈妈,都可以来看他的;你如果想他了,也可以把他带过去住几天,但蒙蒙现在必须要一个人全心全意地来照看他,他毕竟还小,所以我建议你把孩子留在我们家。”<br/>  <br/>  我站着,没有离开,也没有放开拉着蒙蒙的那只手。周海爸看了看我,轻叹了一声,说:“要不然,你先把孩子留在这住几天?就算离婚了,好歹也没有深仇大恨,孩子毕竟也是周家的骨血,我们又不会害他的,他奶奶,也真的想他得很,都多少个夜里睡不着觉了。”<br/>  <br/>  我扭头看了一眼老太太,她的眼眶红了,但她将脸转向了别处,不让我注意到她眼里有浑浊的泪流。我忽然觉得心里很难过。<br/>  <br/>  我看了看蒙蒙哭得鼻涕横流的小脸蛋,心中有万千思绪在搅动。我蹲下身,擦干净了蒙蒙脸上的泪水,然后对他说:“蒙蒙,妈妈今天先不带你走,让你在奶奶家玩几天,过几天,妈妈再来接你。在奶奶家,要乖,要听爷爷、奶奶和爸爸的话。”<br/>  <br/>  我把蒙蒙交到老太太的手上,然后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周家的门。早春的季节,街上的风冷冷地吹拂着我的脸,我觉得脸上一片冰凉,原来,我早已,泪流满面。<br/>  <br/>  自从让蒙蒙留在周家以后,我就开始寝食难安,放在我老妈家的那阵子,我倒没有太大的担忧,可放到老太太那,我心里就不是滋味,我总觉得,蒙蒙这一放,就不会再回到我身边了,我永远都当不了他的妈了。<br/>  <br/>  —81—<br/>  <br/>  我两个夜晚没有睡踏实,脑子里想到了很多,想到了蒙蒙没有亲妈的生活,想到了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想起了我28岁的人了,没有根,没有去处,也无法寻找来路,我真的害怕蒙蒙将来也会这样。<br/>  <br/>  到第三天的时候,好不容易捱到下午下班,我打车直奔周海家。我觉得无论如何,我还是应该让蒙蒙呆在我身边;我觉得孩子最不能缺少的,是母爱,因为母亲是亲历了一场疼痛把他生下来的,而别人,到底不是生他的亲娘。<br/>  <br/>  但是我白跑了一趟,家里只有周海老爸在,他说他是坐等我的,要不然早在老朋友家下棋了。他告诉我,蒙蒙到周家的第二天,老太太就把他带到上海亲戚家了,说带蒙蒙去上海玩玩,要在那呆上一阵子。<br/>  <br/>  我不知道“一阵子”是多久,我只是觉得我的天真的终于塌了,我的世界里看不见灯光了,连唯一的一星亮火,也被他们拿走了。上海,茫茫的人海里,我的蒙蒙,他不会理解我这个做母亲的悲哀,而老太太这么做的目的,我想,就是要让孩子淡忘我的存在。<br/>  <br/>  我久久地呆立在门边,欲哭无泪,我最后对周海老爸说:“叔叔,我曾经叫过你爸爸,我今天再叫你一声叔叔,我一直把你当长辈尊敬的,虽然你并没有帮过我,你也永远不会站到我的立场来为我想一想,但是我依然尊敬你,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我也从没有怨过你。”<br/>  <br/>  我吸了吸鼻子,忍着不让自己掉眼泪,我继续说:“你们也生过周海和他大哥,你们也为了这两个儿子操了很多的心,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所以不管你们怎么样地对待过我,我不怨你们,你们只是为了周海,但是请你们理解我,我现在也是一个母亲,我只有蒙蒙这一个孩子,请你们一定要把他还给我。”<br/>  <br/>  我从包里掏出一张纸,写上手机号码,我说:“这是我的号码,请你们早点将蒙蒙带回来,交给我,要不然,我不排除会请律师,因为离婚协议书上说好蒙蒙归我的,希望你们不要逼我走上法庭,通过法院要回孩子。”<br/>  <br/>  我头也不回地走出周家的门,高跟鞋在夜晚冻得发硬的路面上,笃笃地发出绝望的脆响。我听得见自己和心跳,像鞋底叩击路面的声音,凄惶而酸楚,没有人心疼,没有人安慰,而空气,是那么的萧条而冷。<br/>  <br/>  —82—<br/>  <br/>  我一个人步行走到护城河畔,终于眼泪再也忍不住地哗哗地流了下来,我捂着鼻子小声地抽泣着。晚风很冷,河畔栏杆上的霓虹映在被风拂动的水里,一种扭曲的美丽,就像我的人生,一个女人的孤独绝望的坚持。<br/>  <br/>  我就那么直直地站着,流着一个人的泪,直到隐约听到身后一个女人的声音说:“这个女人好像在哭,她已经站到这里好一会了,我们刚才经过这她就在这了,现在我们都返回了,她还在。她会不会是想自杀啊?我们要不要拨打110?”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说:“别多管闲事了,也许人家只是在这里等人呢,走吧。”<br/>  <br/>  身后的脚步声于是就渐渐地远了。我吸了吸鼻子,用手擦了擦脸颊上被风吹冷的泪,微微动了动身子。我想要转身,我想要回我的房子,天太冷了,而我也太累了,无论是灵魂,还是身体。<br/>  <br/>  但是因为站得久了的缘故,我的双脚麻木了,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这时,我身后有个人猛地扶住了我,我就倒在了那个人的怀里。我扭头一看,闪烁的霓虹灯影里,我泪眼婆娑地看到了贾蒙的笑脸。我再也忍不住地猛地一头扑进他的怀里,放声痛哭。<br/>  <br/>  我边哭边抽泣着委屈地向他诘问:“你怎么才回来呢?你为什么不帮我啊?我到底该怎么办呢?我要怎么做啊?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啊……”<br/>  <br/>  他就那么默默地站着,一直没有动,只是用手轻轻地拍着我的背。就像那一个凌晨,我在贾蒙家要离开的时候,扑在他的怀里哭,他轻抚着我的头发,轻拍着我的背,无言地安慰我。只是这中间,又隔了多少的人事沧桑,我单身了,他又结婚了,造化弄人啊。<br/>  <br/>  我不知道我哭了多久,我只是觉得不再冷了,而且还很温暖,仿佛冬天都已远去了,春天又回来了。我抬眼一看,原来他用身上的宽大的风衣将我裹了进去,我也在这时,才仔细看清楚那张脸,那不是贾蒙,是那个司机。<br/>  <br/>  我猛地推开他,身子往后一退,因为用力太大的缘故,加上惯性的作用,我摔倒在了地上。他快步走过来要拉我起身,我拒绝了。我用手撑着冰凉的砖石地面,站了起来。<br/>  <br/>  我冷冷地盯着他看,连眼泪也忘了流,我问他:“你为什么跟踪我?你想干什么?”我因为太伤心的缘故,所以我此刻像只小野狗,有点想要咬人的冲动。<br/>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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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5-24 17:50 | 显示全部楼层
 —83—<br/>  <br/>  他只是很温和地看着我,问:“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这样的问我,我又忍不住想要哭了。好久没有听到这样真切的关怀的声音了,我孤单地挺立着,一个离婚女人的最后的坚强,几乎忘了被人关怀的滋味。<br/>  <br/>  但是我没有哭,我低下头,说:“孩子被他们带走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但是我这一刻,需要一个人依赖,哪怕只是一个陌生的司机,既然他愿意关心我,那么我就告诉他吧,至少,在冰凉的夜晚,看到这样温暖的眼神,心不会觉得太冷。<br/>  <br/>  他沉默了一会,然后走近我,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把孩子留在身边的,世上有很多的事,没有我们期望中的简单……走吧,很晚了,回家去吧,明天再想办法。”我没有说话,任凭他拉了我的手,将我带进车内。<br/>  <br/>  车辆平稳地驶向我租房的方向,我侧头看着窗外,城市夜晚的灯火在车窗外闪现、划过,车内CD上播放着刀郎的《情人》:“你是我的情人,像玫瑰花一样的女人……你是我的爱人,像百合花一样的清纯……”<br/>  <br/>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我扭头问他:“你孩子几岁了?”他没有立即回答我的问话,他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又专心地看着前方的道路,说:“七岁,女儿。”“哦?怪不得,七年之痒。”我不知道我怎么会说出那句话,但我说出来了。<br/>  <br/>  他猛地一个刹车,将车子停在了路边,我被吓了一跳。我看向车窗外,没有任何有碍交通的人或物。我转头看他,他也正看着我,那目光里,有一种很奇怪的东西,是什么,我描述不出来,但是,那种眼神,真的好奇怪。<br/>  <br/>  他伸手打开我这侧的车门,扭过头不看我,声音很冷地说:“对不起,请下车,我要载客做生意了。”我在一刹那有一丝的委屈,但我什么也没有说,我下车,关上车门,一个人在街边走。我走出很远后,回头还看到他的车停在我下车的地方,一直没有驶离。<br/>  <br/>  我很快地淡忘了这个司机,因为我当时的最重要的事是找回蒙蒙。我每天都给周海老爸挂电话,问蒙蒙回来了没有。其实我也知道,问也是白问,老太太不会那么快就妥协的。我在思念和疑虑的挣扎中,又过了一个星期,终于再也忍不住了,我决定周末的时候,去上海,接回蒙蒙。<br/>  <br/>  星期五的晚上,我去超市买些日用品,顺便买些儿童食品。我打算接回蒙蒙后,要给他加些营养了,别说周海老妈说的那些话,就是我自己,我也看得出来蒙蒙放我老家瘦了的,我也心疼的。<br/>  <br/>  —84—<br/>  <br/>  我没有想到的是,我在超市又一次遇到了贾蒙的妈和他的儿子宏宏。隔了一年多的时光,老太太似乎比上次在浴室看到的时候苍老了很多;宏宏还是那样,活泼可爱,调皮天真,这一老一幼在一起,是怎样的鲜明的对照啊?让人不得不现实地看到,父母们老去了,而新的生命,又像嫩芽一样的绽开了。<br/>  <br/>  我跟贾蒙妈打招呼,她显然早已不记得那个在浴室里遇到的大肚孕妇了,她眯起老花眼困惑地看着我,我微微地一笑,说:“伯母,我是贾蒙读研究生时的小师妹,他读研究生时,我刚好读大学,跟他一个学校,我看过你们家的照片的。”<br/>  <br/>  反正老人家也没那个闲空去查实的,所以我就胡诌了一个认识她的理由。她一听说是贾蒙的熟人,顿时对我热情了起来,拉着我的手,问:“也来买东西啊?一个人买东西啊?”我笑着点头回答她说:“是的,您也来买东西?这是宏宏吧?哟,长这么大了,好可爱的孩子。”<br/>  <br/>  一听我夸到宏宏,贾蒙妈的脸上顿时绽放出揉和着红晕的笑意,在她的苍老的脸颊上,像黄昏的晚霞样的,惨淡的绯红,有一种掩不住的动人,因为真实。<br/>  <br/>  她说:“从出生到现在,他是我一手带着的,也多亏有了他,我的生活才会这么有滋味。这孩子虽然让我很辛苦,可他也给了我太多的欢乐,现在别说贾蒙不想接他去北京,就是想接去,我怕我也舍不得让他走的。”<br/>  <br/>  我听了,忍不住问道:“贾蒙在北京很忙吗?所以没办法接孩子去,怕照应不过来?”老太太叹了口气,说:“我后来娶的这个媳妇,是个北京人,在家是个独生女儿,他们想再生个孩子,这孩子去了,自然是有些不方便的;再说他们也都要忙自己的工作,也确实没有时间照顾宏宏。”<br/>  <br/>  我听了,也就默不作声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在心底里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做法,我把贾蒙推给了文菲,到底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在那一刻,看着宏宏健康无辜的脸,我忽然迷茫了。<br/>  <br/>  在超市收银处,我结帐时替贾蒙妈付了款,她很不过意,执意要还我钱,我对她说:“没事的,就当是我给孩子买点见面礼嘛。”我后来把我的手机号码写下来给了贾蒙妈,我说:“伯母,这是我电话号码,方便时欢迎联系我。”<br/>  <br/>  贾蒙妈很客气地对我说:“好的啊,许姑娘,有空来我家玩啊。”我在电话号码旁写的人名,是“许小翠”。我不想让贾蒙知道,她母亲遇到的他的小师妹,是我。<br/>  <br/>  —85—<br/>  <br/>  我回到家,开始收拾了一点简单的随行用品,准备周六一早就坐班车去上海。我没有打电话问周海老爸他们在上海亲戚家的具体地址,我怕打草惊蛇,万一老太太再转移地方,我又找不到了。<br/>  <br/>  我决定自己去找。周海家在上海的亲戚并不多,只两家,一个在普陀区一个在徐汇区,我以前送过老太太去车站乘坐上海的班车,也知道那两家亲戚住在什么路,就是具体门牌号不知道。我想,只要我用心去找,上海再大,我也会找得到,不管怎么说,我是孩子的亲妈,我必须让蒙蒙生活在我的身边。<br/>  <br/>  就在我收拾好了一切,钻进被窝准备早点休息时,手机毫无预警地响了起来。我打开翻盖一看,是周海的号码,我想,一定是他老爸把我的号码告诉了他。我犹豫了一下,最终摁下了“应答”键。<br/>  <br/>  电话一接通,我就听到周海在听筒那头一个劲地说:“老婆,你快来家吧!蒙蒙在我们家,我妈把他带回来了,他闹着要你,你快来吧!打车直接来家,快点啊!”<br/>  <br/>  我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跳了起来,把脱下的外衣迅速穿好,抓上皮包和门钥匙,以最快的速度冲到街边,拦了辆出租,就往那曾经的家驶去。<br/>  <br/>  其实我那时也是太想念蒙蒙了,太盼望着蒙蒙能够回到我的身边了,所以我根本就忽略了周海话语里的不可信成分,我根本就没有用脑子仔细推敲周海话里的值得怀疑的地方。<br/>  <br/>  蒙蒙自小就跟他奶奶亲,他从来跟着他奶奶的时候,是不会想念他妈妈的,更不会哭闹着要找妈妈的,所以别的婴儿断奶都需要好多天,蒙蒙放他奶奶那,只用了一星期,就把奶瘾断了。<br/>  <br/>  出租车驶到了住宅区入口,我下车后递给司机十块钱,我说:“师傅,你稍等我一下,我接个孩子,马上就下来。”我快步跑进楼道冲上了楼梯,我听得见自己的心“咚、咚”地在胸腔里跳跃着。<br/>  <br/>  门虚掩着,我推开门走进去,发现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我小声地问:“周海?蒙蒙?蒙蒙?在吗?回答妈妈。”就在这时,一个黑影从门后猛地窜出来,一把搂紧了我,随即门被关上了。<br/>  <br/>  是周海,他喘着粗气使劲地啃我的脸,胡碴在我脸上刺得我脸颊生疼。我使劲地挣扎,用手拼命地推拒着他,并喝喊着:“周海,你放手!要不然我喊人了!”<br/>  <br/>  周海全然不理会我的挣扎和警告,他死死地抱住我,两只胳膊像铁钳子一样的攥得我无力动弹,一边用喷着酒气的嘴嘟囔着:“老婆,你总算回家了,老婆,想死我了……我发现我原来真的离不开你呀!老婆!”<br/>  <br/>  —86—<br/>  <br/>  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挣脱周海的怀抱,我是那么地恶心与他的近距离接触。以前没有爱情,但是因为婚姻,我容许他的亲近,现在,我们既没有爱情也没有婚姻,我绝不会再任由他对我做出任何的亲密行为。<br/>  <br/>  但是我根本无法脱身,周海的蛮劲上来的时候,力很大,根本不是我的力气可以抗衡的。他用嘴堵住了我的嘴,使我无法吐出清晰的字符呼救,我绝望而徒劳地挣扎着,像一尾风干的鱼,搁浅在了沙滩上,凄惶而无助。<br/>  <br/>  他粗鲁地将我摁倒在客厅沙发上,反剪着我的双手,使我背对着他趴在沙发上,无力动弹,然后他用一只手猛力地扯着我的衣裤。我听见他喘着“呼哧、呼哧”的粗气,像一只可怕而凶猛的动物,一只失去人性的动物。<br/>  <br/>  因为情绪过份的激愤,加上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我有一刹那的失声,我张大了嘴巴,却喊不出一个字,只有眼泪汹涌而出,滴在沙发上,沾进嘴里,苦涩而酸楚的咸。<br/>  <br/>  当周海从我身后残忍而用力地进入我的身体时,我猛地“哇”地叫出了声,我哭喊着:“你放开我!……牲畜,你放开我!!”周海闷着声“吭哧、吭哧”地在我的身体里挺进着,像一只失去理智的兽,一只听不懂人类语言的兽。<br/>  <br/>  周海最终在我的声嘶力竭的哭喊里,完成了他的雄性冲刺,他忽然失去了继续捕捉着我的力气和兴趣,放开了一直摁着我的手,瘫软在了我的身上。<br/>  <br/>  我猛地一个翻身,把他推倒在地,提上衣裤,伸手往沙发旁的小茶几上摸。黑暗我摸到一个相框,我回手往他头上砸去,他避开了,相框掉在了大理石地面上,发出脆弱的碎响,像我的心,碎成一地的碎片。<br/>  <br/>  我冲上前抓住他的衣领,往他的脸上使劲地掴耳光,一边哭骂着:“王八蛋!牲畜!……你去死啊!……你为什么不死啊!”<br/>  <br/>  这是我第一次骂人,也是我第一次打人。我从来不知道,我可以如此的泼辣凶悍,只是我并没有维护得了我自己。或许一个女人与一个男人的战争,本没有赢的胜算。<br/>  <br/>  周海一动不动地任凭我的手掌在他的脸上疯狂地左右出击。我不理会他的沉默,我拼命地掴着,一边骂着,把我与他在一起的所有的委屈,全部发泄到了这一晚的耳光里。<br/>  <br/>  等我觉得手掌已麻木得失去知觉时,周海依然跪在我的脚下,仰着头脸,毫不反抗,也不呼喊,更不求饶。我顿时失去再打骂他的欲望,我穿好衣裤,走向门边。<br/>  <br/>  在打开门的时候,我回转身对他说:“你给我听着:如果明天天黑前,你们再不把蒙蒙交到我手上,我放火烧了你们家!不信你试试看!……我告诉你,我恨透你们家了!”我用手背擦了一下脸上的泪痕,冲下了楼梯。<br/>  <br/>  —87—<br/>  <br/>  我奔到小区外,看到那辆出租车还停在那里。我犹豫了一下,走上前打开车门,问:“你怎么还在?”司机扭头看了我一眼,很平静地说:“很少有乘客先付车资再让等的,既然你相信了我,我怎么也得诚信一回,不能拿了你的车资就跑吧?”见我还楞着,他说:“上车吧!现在去哪?”“来的地方。”我答,低头钻钻进了车。<br/>  <br/>  我估计我当时的样子一定是狼狈而可怜的,泪痕未干,衣衫不整,但是这个司机居然一点都不觉得讶异,什么也没问。我看着他的侧面,问:“你怎么不觉得奇怪,我说了接孩子,却没有带孩子回来?而且我又这么狼狈?”<br/>  <br/>  他只是看着前方的道路,看也不看我一眼,说:“有什么好奇怪的?至少你还活着,而且神志清醒。我收了你的车资,我只负责载你一程。干我们这行的,不能说见多识广,但至少见怪不怪了,不想惹是非,所以不该问的从来不去乱打听。”<br/>  <br/>  我沉默了,我想到了那个总是帮我的司机,他曾关心、安慰过我,而面前的这个司机,是个真真切切的陌生人,所以他对我的惨状熟视无睹。那么那个司机呢,难道他一直没有把我当陌生人?<br/>  <br/>  回到房子,我不顾夜已很晚,我开始烧热水洗澡。我一遍遍地擦洗自己的身体,直至皮肤发红生疼,我也不愿意停止,我想到周海,我就恶心得想吐。<br/>  <br/>  我被自己的前夫强奸了,这是一个多么恶俗不堪的事实,我知道我永远都洗不掉这个肮脏的记忆,但是我想洗干净他这个混蛋留在我身体里的痕迹。<br/>  <br/>  周六的早上,我半天都懒在床上没有起来,我的脑子里一片混沌,我失去思考的能力,我只在心里一遍遍地问自己:“现在的一切,还有意义吗?我现在,到底在等什么,我还能够拥有什么?到底什么才是真的?什么有什么能够永远?”<br/>  <br/>  中午的时候,我接到周海老爸的电话,老爷子在电话里颤着声说:“小胡啊,你来一下我们家吧,孩子带回来了,你,来接去吧。”我猛地又像上了发条的机器,精神抖擞地起床穿衣洗漱,然后马不停蹄地冲到了周海爸妈的家。<br/>  <br/>  周海老爸哄着蒙蒙在客厅里等我,我没有看到周海和他妈。我一句话都没有跟周海老爸交谈,我抱起孩子就走,连一声再见也没跟周海老爸说。我昨夜里已在心里发了誓了,我只要接走了蒙蒙,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这一家子。<br/>  <br/>  我没有想到的是,我很快又不得不与这一家子牵扯到了一起,并且不得不放弃了对蒙蒙的抚养与看护,把他重又交到了老太太的手上,并且一交,就是蒙蒙的一生,我这个亲妈,从此只能从他年幼的记忆里淡出。<br/>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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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5-24 17:52 | 显示全部楼层
  —88—<br/>  <br/>  把蒙蒙接来后,我决定将蒙蒙再送至乡下老家,让我老妈再给我照顾上一段时间,因为我不想把他再送托儿所了,但我又没有时间照看他,我打算先等等看我的公务员考试结果,再决定怎么解决照顾孩子的问题。<br/>  <br/>  周日的时候,我把买来的儿童食品都带上,乘坐班车回乡下。我只在家吃了顿午饭,留下几百块钱,就回市里了,因为星期一要上班,再有就是,自从我知道我不是我老爸老妈亲生的之后,我面对他们,总有怪怪的感觉,但他们现在又是我不得不依靠的人,也是我唯一还能够依靠的人。<br/>  <br/>  工作的一星期很快在忙碌中过去了,我打算周六的时候回乡下看蒙蒙,我发现这一次蒙蒙从周家被接回来后,很奇怪,他不怎么哭闹了,他才是个一岁半的孩子,他哭他闹才是正常的,他的安静让我的心总是忐忑着。<br/>  <br/>  但是周五的晚上接到了贾蒙妈的电话,她很客气地在电话里说:“许姑娘啊,明天休息吧?没事来我家玩玩啊,我明天中午包饺子你来吃哦。”初次接受邀请,我不好意思拒绝,我于是在电话里很客气很恭敬地答应了,老人家在电话里口述了住宅地址。<br/>  <br/>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把屋子里狠狠地打扫了一下,把床上所有的床单被罩都换下来洗了,还把窗帘也拆下来洗了。我很久不收拾自己的屋子了,我是个很讲究整洁的人,但是离婚后,在孩子的得与失的纠缠中,我几乎渐失了一个女人的持家能力。<br/>  <br/>  等我做好这一切的时候,快上午十点钟了,我急忙去超市买了些儿童食品和老年补品,然后提着大包小袋的,回忆着贾蒙妈在电话里说的那个小区那幢楼,摸索着找到了一户三楼的人家,摁响了那个暗绿色的封闭式防盗门的门铃。<br/>  <br/>  门打开了,一个辫子上系着粉红色绸花的小女孩很好奇地盯着我看,也不让门,只是转头对屋里喊着:“舅奶奶,来了个阿姨。”声音很脆亮,格蹦蹦的响,既甜且润。我忍不住蹲下身子,对她温和地笑,想要抚一下她的辫子,但她一溜身闪进了屋内。<br/>  <br/>  这时候,屋里走来一个人,当我们看清彼此的脸时,我们都忍不住张大了嘴——门内站着的居然是那个好心的司机。<br/>  <br/>  “你怎么在这?”是我先问的,但是其实应该是他先问,因为我只需要几秒钟的时间,我的大脑就运转正常了,我想,这个司机跟贾蒙一定是亲戚。世界,它就是这么小,我不得不在心中再次发出这样的感叹。<br/>  <br/>  这个时候贾蒙妈双手沾着面粉走了出来,一见我,顿时笑得暖融融的,说:“许姑娘来了啊……哟,来就来吧,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啊?可叫我怎么好意思呢……肖树啊,你堵着门干什么?快放许姑娘进来啊!”<br/>  <br/>  —89—<br/>  <br/>  我进了屋门,在客厅放下手上提着的东西,就跟随了贾蒙妈进厨房,洗手,然后和她一起围着桌子包水饺。贾蒙妈一个劲地客气着说:“许姑娘,你坐着歇会去,这一会儿就包好,别让面粉弄脏了你的衣裳。”<br/>  <br/>  这时候,那个被贾蒙妈喊着“肖树”的司机也进了厨房,他拿起面皮仔细地擀着,低着头,不吭声。“原来你叫肖树?”我没话找话地问。“是。”他回答我,依旧低着头。<br/>  <br/>  “你们认识?”贾蒙妈和蔼地笑着问我,我看了一眼肖树,说:“是啊,肖树是个好心的司机,呵呵,他载过我。”“哦,这样啊?肖树这孩子打小就心眼实,性格也好。”<br/>  <br/>  “舅妈……”肖树抬起头来看向贾蒙妈,制止她继续说下去。我看到他的脸颊上居然浮上了些许的红潮,他竟然会因为长辈的一句夸赞而害羞?我觉得很有意思。我看了一眼他手中包着的水饺,问:“你还会包水饺?咦,好像包的挺好看的呢!”<br/>  <br/>  “那当然了!”贾蒙妈又忍不住说道,“肖树在部队里学来的北方的包饺子手法,他擀的饺皮薄,包的饺子又好看又好吃,呵呵。”我看了眼肖树,他的脸上的红潮越发地色彩浓重了。<br/>  <br/>  这个会害羞的男人引起了我的谈话兴趣,我继续把话题引到肖树身上,我问他:“你还在部队呆过?”“是。”他居然又只回答了一个字。<br/>  <br/>  我抬起头看向贾蒙妈,老人家看到我有点窘的表情,立即地批评肖树说:“许姑娘问你,你就好好说啊,怎么跟个被审问的犯人似的?你平素的那些话匣子今天没带来?”<br/>  <br/>  我看着他无辜的样子,有点想笑,但我忍着扩散到唇边的笑意,没有笑出声音。这时候那个小女孩跑进了厨房,她身后还跟着宏宏。她边跑进来边冲肖树说:“爸爸、爸爸,弟弟不好玩,我不跟他玩了。”<br/>  <br/>  肖树蹲下身子,很温和地问小女孩:“怎么了?是不是你又欺负弟弟了?爸爸不是跟你说过吗?你比弟弟大,你要让着弟弟啊。”我看着他那温情的问话和表情,我说:“肖树,你真是个好爸爸。”<br/>  <br/>  但是我看到肖树的脸霎时阴暗了下来,脸上有一种压抑的沉默,像冬夜滩头的芦苇,隐忍而沉痛。我转头看了一眼贾蒙妈,发现老人家的脸色也不好看,我还听见了她轻轻的一声叹息。<br/>  <br/> —90—<br/>  <br/>  我不由有点尴尬的立在桌旁,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也不知道再说哪句话好。好在水饺包完了,贾蒙妈开始烧开水煮水饺,对我说:“许姑娘,你洗了手到客厅歇会去罢,一会就可以吃午饭了。”<br/>  <br/>  我于是走到水池旁洗手,肖树也洗手,洗完拿了条毛巾递给我,对我说:“你跟我来一下。”然后对堵在厨房门口的小女孩温和地说:“铃子,带弟弟到客厅玩去,厨房里太挤了不好玩。”<br/>  <br/>  铃子立即拉起了宏宏的手,说:“弟弟,跟我来玩。”宏宏很乖地跟了她出去。我擦干了手,把毛巾挂到挂钩上,跟随肖树穿过客厅,来到了一个房间。<br/>  <br/>  我打量着房间的布置,床上用品是很传统很低沉的暗蓝色,似乎是贾蒙父母的卧室。书桌上摆放着好几个相框,我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孩的相框上,镶着黑纱,我伸手拿在手里,端详着。<br/>  <br/>  肖树在我身后轻轻地掩起房门,然后走到我面前,低声问:“你为什么要骗我舅妈?”我抬头看向肖树,他的脸上的表情很严肃,我问:“我怎么骗你舅妈了?”他的眉头微锁,眼睛很黑,深深地看向我的眼睛,问:“你不姓许,你叫胡小桑,我知道。那么,你冒名接近我舅妈的目的是什么?”<br/>  <br/>  我低下头,不吭声,然后我说:“我没有恶意,你放心,我没有任何伤害你舅妈家人的想法。”我在那一刻,忽然有点后悔看见贾蒙妈时的过度热情,并且还留下联系方式。<br/>  <br/>  是的,一切都过去了,我为什么还是放不下啊?为什么一看到贾蒙妈,就忍不住想要接近她呢?爱,它究竟要让人失去多少的理智,才可以淡出记忆里最初和最后的坚持?<br/>  <br/>  “你是怎么认识贾蒙的?既然你名字说的假的,那么我想,你肯定不是贾蒙的同校师妹。你说清楚了,我才会相信你没有坏心。”肖树很认真地说着。<br/>  <br/>  我看了一眼肖树,我问:“你在部队什么兵种?”“干过侦察兵。”肖树答。我笑了,我说:“我猜也是。”我并不回答肖树的问题,我将手中的相框对他扬了扬,相片上的女孩五官很好看,只是,笑容有些呆滞,我问:“这个是谁?”<br/>  <br/>  “我表妹,贾蒙的妹妹。”肖树回答,然后他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说:“看来你跟贾蒙算不上熟,要不然你不可能不知道贾蒙有这个妹妹。”<br/>  <br/>  “我们,算不上熟?”我沉默了,我们难道还算不上熟吗?我们差点成了夫妻,我们甚至也差点有了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只是,我为什么竟不知道贾蒙有个妹妹?贾蒙一直告诉我说他是独子的啊!<br/>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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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5-24 17:55 | 显示全部楼层
  —91—<br/>  <br/>  我看着相框中的女孩,沉默了半晌,我又问肖树:“她怎么死的?”“病死的。”肖树说。“什么时候?很重的病吗?”我继续追问着。我很想知道,为什么贾蒙有个妹妹,但是他从交往到现在,都没有跟我提起过,到底是什么原因,使他从来不提她?<br/>  <br/>  “快十年了。表妹生下来的时候,就患有严重的痴呆症,从小到大都没有生活自理能力,一直是我舅舅、舅妈照顾着她的饮食起居;为了给表妹治病,我舅舅、舅妈花了不少的钱,带表妹去过不少大城市,但一直没有好转,后来,就生病死了。”<br/>  <br/>  肖树叹了口气,从我手里拿过相框,摆放到了书桌上。我看了肖树一眼,顺手又从书桌上拿起一个相框,相片上是贾蒙的母亲和一位年龄和她相仿的男人,他坐在椅子上,腿上抱坐着宏宏。<br/>  <br/>  “这个是贾蒙的父亲?”我指了一下相片上的那个老人,有点明知故问。“是的。”肖树答,然后他问我:“你问这么多干什么?你还没说你到底是谁?你真是贾蒙同校的女生?”<br/>  <br/>  “不是。”我很老实地回答,然后又问:“贾伯伯今天回家吃午饭吗?”“不,他在外地。他是建筑方面的工程师,退休以后,经常被一些工程公司聘请去做一些技术指导,所以在家的时间不多。”<br/>  <br/>  “哦。”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我开始盯着他,问他:“你呢?是贾蒙的表哥?表弟?”“贾蒙比我大几个月,但我们从小总在一起玩,所以彼此之间通常是直呼其名,不喊表哥表弟的。”肖树很老实地回答我。<br/>  <br/>  我笑了,我问他:“你看,我是不是也有当侦察兵的潜质?”肖树不由也笑了,他说:“我只不过是看你不像个坏人,你以为你问别人,别人也会这么老实地回答你么?”<br/>  <br/>  我笑着,没来得及再继续问什么,贾蒙妈在客厅喊道:“肖树啊,请许姑娘出来吃午饭了。”肖树答应了一声,打开门,我很平静地从房间走出去,就好像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问过。<br/>  <br/>  在餐桌上,我并没有吃下几个水饺,我满脑子在想,贾蒙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有个妹妹,为什么一直强调他是个独子?就算是她已经死了,但也不能否认她曾经存在过啊!<br/>  <br/>  吃过午饭,贾蒙妈收拾了碗筷进厨房洗,我也跟了进去。我把她洗干净的碗筷递上碗柜,一边跟她聊天,我问:“伯母,贾蒙有多久没回来了?”“他啊?好久了,还是和小菲结婚后回来过一次。”<br/>  <br/><table cellspacing="0" width="100%" bgcolor="#f5f9fa" border="0"><tbody><tr><td valign="bottom" align="right" width="100"></td><td><font color="#008000" size="-1"><br/><center></center></font></td><td valign="bottom" align="right" width="100">&nbsp;</td></tr></tbody></table><p>  —92—<br/>  <br/>  我拿着碗筷的手,就僵在了半空中。这么说,上次他回来找我的那次,他根本就没有回家?他都到了家门口了,他没有回家?为什么?<br/>  <br/>  下午的时候,我说我打算回去了,肖树拉我到一边说:“你要是没什么太重要的事,就在这再玩会吧,陪我舅妈说会话儿,她挺喜欢你的,说你是个挺正派朴实的姑娘,看你很入眼。”<br/>  <br/>  我笑着问肖树:“你舅妈这么评价我干嘛?她难道还想给贾蒙娶个小老婆呀?呵呵。”肖树说:“发现你倒挺伶牙利齿的呢!原来你也不全是多愁善感的,也有可爱的一面的。”<br/>  <br/>  我于是闭紧了嘴巴,不再说话。贾蒙也说过我伶牙利齿,也说过我可爱,然而现在,我的伶俐我的聪明我的可爱,只成就了我的孤单,和凄惨,我只收获了满心的空冷,和满腹的辛酸。<br/>  <br/>  肖树领了两个孩子在客厅玩模具游戏,贾蒙妈就拉了我的手,跟她坐在卧室里聊天。她问我:“许姑娘,成家了没?”我沉默了一会,然后说:“是的,有个孩子。”<br/>  <br/>  她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应了声“哦。”然后她又问:“毕业后和贾蒙还有联系吗?”我一抬头,看见她渴切的眼神,我说:“没有,我也只是偶尔听朋友们提起过,说他去北京发展了,又结了婚,过得挺好。”<br/>  <br/>  “嗯。”贾蒙妈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于是就有点觉得不自在,我开始搓着自己的两只手。这是我的小动作,每当我紧张或无话可说的时候,我会这样无意识地搓着自己的两只手。<br/>  <br/>  贾蒙妈轻叹了口气,说:“现在也不知道要怎么弄,宏宏越长越大了,问题也就越来越多了。”我一惊,问:“出什么问题了?”“宏宏的去留问题。”她又叹了口气,说:“我年纪大了,身体已不如以前好了,又有糖尿病,有时候严重起来,腿疼得上楼都吃劲。”<br/>  <br/>  我无语,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膝盖。贾蒙妈接着说:“我知道贾蒙不怎么愿意回家,不怎么愿意看见我和宏宏,他觉得,害死了严红的,是我们。”<br/>  <br/>  我有点不能理解,我说:“不会的吧?您是他亲妈,宏宏是他亲生儿子呀!”“怎么不会呢,要不是我坚持要严红生孩子,要不是严红生了宏宏,严红也不会死啊!”老人家说。<br/>  <br/>  “可他也该这么想:若不是严红嫂子死了,他就不会去北京发展,也不会和文菲结婚,更不会有现在的生活,有失必有得呀!”我说。我知道我说的很残忍,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事实,一个萝卜一个坑,严红不成为过去,贾蒙就没有现在的成就。<br/>  <br/>  —93—<br/>  <br/>  贾蒙妈只是叹气,并不再多说。我于是有点无趣。我知道,我可能说的也太冷血了。于是我说时间不早了,我要告辞了,我还要回乡下看看孩子。贾蒙妈也就不再客气,让肖树送我走。<br/>  <br/>  肖树送我到楼下,我不让他送了,我说我自己走就可以了,但他坚持要再送送我,他说:“客气什么啊!现在总算不是陌生人了吧?我们又相遇了,应该算是熟人了吧?熟人了,送送你总是可以的吧!”<br/>  <br/>  我于是不再吱声,他就陪着我一直往小区外走,然后在我准备再张嘴说告辞的时候,他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你的手机换号了吧?”我点头,说:“是。”“不方便告诉我手机号?”他问。<br/>  <br/>  我抬头看向他,他的眼里,流淌着温和的波光,在春天午后的阳光里,无法阻挡的温暖,很容易让人迷失,尤其是像我这样的正在漂泊的没有方向的孤单女人。我于是一低头,报出手机号码,连“再见”也没有说,转身就走。<br/>  <br/>  匆匆赶往车站,乘车回乡下,到家的时候,天已黑了。蒙蒙看见我,并不惊讶,也不欢呼,只表现出一个同龄孩子少有的冷漠与平静,令我的心里,有说不出的疼痛,我到底要了他在身边,是对他的好,还是不好?<br/>  <br/>  周日的时候我要返回市区,蒙蒙既不伤感,也不说要跟我走,他只漠然地看着我。面对自己亲生的孩子,面对自己最牵挂最难舍弃的心头肉,我无言以对。<br/>  <br/>  公务员考试结果公布了,我考了第二名。这一个名额一百六十七人报名参考,录用前三名进入面试,我很幸运,有了面试的机会。<br/>  <br/>  找了几本关于面试要领及答题技巧的书来看,又去商场买了套职业装,自己穿上了在镜子前照着,确实很有那么点精明果敢的女干部模样,于是心里,有了几分胜出的自信。<br/>  <br/>  这时发现手头的钱快要用光了,自从离婚后一直花销很大,想着要给蒙蒙买的一整套组装玩具,都有点无法去付诸购物行动了,偏在这时,周海家又出事了。<br/>  <br/>  周海是用医院的电话打的我手机,我看号码不熟悉,但我接了,因为我以为是跟公务员面试相关的电话。那阵子我在等公务员面试的一些情况通知,所以手机一直处于开机状态。<br/>  <br/>  周海在电话里哭,我接到电话怔了半天。因为我实在想不到,还会有什么可以让周海哭的,就是那一次我在他面前离开,我也只是看到了他面颊上淌下两行泪,也没听见他哽咽的哭。但是这一次,他居然在电话里对着我呜呜地哭泣。<br/>  </p><p>  —94—<br/>  <br/>  “我妈住院了,你能不能把蒙蒙带来,见见我妈?”周海在电话里说。“什么病?多严重?”听了周海的话,我很震惊,似乎老太太病得不轻,但是我还是要问得清楚些,我不想再上当。<br/>  <br/>  “医生说是脑梗塞,就是中风的一种,现在半边身体没了知觉,话也说不出来了,嘴巴都歪了。”周海说着,哭着。我想,他可能长这么大,他妈都没怎么病过。<br/>  <br/>  我挂了电话,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回乡下把蒙蒙接来,去医院看望他奶奶。我也心知老太太对蒙蒙的疼爱和宠惯的,到底是她的亲孙子,不管怎么说,都到了这份上,她想见蒙蒙,我理解。<br/>  <br/>  周六的时候,我带了蒙蒙去医院。推开病房的门,看到了周海大嫂坐在床边;老太太闭着眼睛,手上在打着点滴,似乎睡着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老太太憔悴得很,颜面枯黄的衰老,嘴巴歪斜着,还流淌着口水。<br/>  <br/>  周海大嫂示意我坐下,一边对我说:“她刚吃了点东西,睡了。周海回去了,他夜里在医院看护,我夜里要照顾孩子,不能呆在医院。”说完,她叹了口气,又说:“你呀,离开这家正是时候,没摊上这事儿,要不,你也有得苦吃的了,就这一住院,不知道得住多久呢,以后,好不好得起来都难说。”<br/>  <br/>  我没答腔,拉过蒙蒙,轻声对他说:“蒙蒙,这是奶奶,她在睡觉,等奶奶醒了,蒙蒙要乖,要好好陪奶奶玩。”蒙蒙先没认出来躺在病床上的是奶奶,听我一说是他奶奶,顿时哇地一声哭了,“奶奶……”他拉着床单喊了起来。<br/>  <br/>  老太太霎时睁开了眼睛,一看到蒙蒙立在她的床前,她的嘴巴歪斜着抖动得厉害,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清晰的字符,只颤颤地抬起一只手,抚着蒙蒙的头,眼里,有混浊的泪流淌下来。<br/>  <br/>  我从包里掏出面巾纸,轻轻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我说:“别难过,孩子我会经常带了来看你的,你安心养病。”她看了看我,点了点头,眼里的泪,却不断地涌着。<br/>  <br/>  离开病房的时候,老太太的眼睛巴巴地望着蒙蒙,直到蒙蒙被我拉到病房外,我还能从病房门的探视玻璃窗口,看到她那渴切的眼神,死死地瞅着门。<br/>  <br/>  —95—<br/>  周日的时候,带蒙蒙去公园的儿童游乐场玩,看着他难得的欢呼雀跃,我却高兴不起来。他只是一个岁半的孩童,所以,他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前一天还为病床上的奶奶哭泣,后一天又可以在游乐场忘记一切,而我,不能。<br/>  <br/>  我要生存,还要生存得好;我要坚强,还要真正的坚强;我没有依靠,我还要不停地思考,为孩子,为自己,为将来。生活,怎么会这么沉重?我到底要挣扎到什么时候,才可以不必再这么辛苦?<br/>  <br/>  晚上的时候,抱着蒙蒙睡,特别想流泪。我不知道我这一年是怎么了,为什么总是想要流眼泪。我本不是一个相信眼泪的人,可是现在,我常常渴望在眼泪里稀释自己沉重的灵魂。<br/>  <br/>  星期一没有上班,打电话请了假,带蒙蒙去医院看望他奶奶。我打算再把蒙蒙送入托儿所,因为照现在的情况,不能再把蒙蒙送到乡下,我要让他定期去看望病中的老太太。<br/>  <br/>  主任在电话里阴阳怪气地说:“啊哟,小胡啊,不用打电话请假的嘛,反正你都考上了公务员要另谋高就啦,以后想起我们这座小庙有空来坐会就是很客气的了。”<br/>  <br/>  我没理会他,挂上电话。我知道单位就是这样的,人走茶凉,人没走茶也会凉的,尤其是像我这种出身寒门无权无势,又离了婚的女人,碎言碎语要灭了我都行。<br/>  <br/>  这一次去医院,碰到了周海老爸也在,他让我把孩子放病房里让周海大嫂照看,然后跟他出病房外说话。我叮嘱蒙蒙要乖,要听大伯母的话,然后跟随周海老爸,来到住院部外的荷池旁。<br/>  <br/>  池里一片瘦水,残荷枯败的茎,秃伶伶的挺立着,一个季节的衰败。周海老爸低着头,不时抬头看看我,嘴角撇了撇,欲言又止的样子。他明显苍老了很多,才六十出头的人,头发已白了大片。<br/>  <br/>  我不开口,我等他开口。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中有预感,他要跟我说的,肯定不是好事,既然不是好事,我当然希望永远都不要听,或者,至少不要立刻听到,更不会自己傻乎乎地去主动追问出来。<br/>  <br/>  我们沉默地对面僵立在荷池旁。春天临近中午的太阳慢慢地开始温暖,照在身上,有暖洋洋的味道升腾;照进眼里,有些闪眼的疼。我眯起眼睛,努力地看着面前站着的要和我谈判的老人。<br/>  <br/>  是的,是谈判。周海老爸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他说:“小胡啊,其实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但是……你看我们家现在这情况,你也就原谅我老头子这一回的多嘴多舌吧,我不得不说了。”<br/>  <br/>  —96—<br/>  <br/>  我张了张嘴,但我没有讲话,我想我的沉默,或许才正是让他把话题继续下去的所需要的支持。周海老爸看了我一眼,轻声问道:“我想问一下,你的想法,你们,还有没有可能……复婚?”<br/>  <br/>  我看着他,一个年老的父亲的脸孔,带着岁月磨练和生活历练的痕迹,刻着皱纹,衰老、憔悴,生命力正在消退,而折磨着他们老去的,正是他们的始终捧放在心头,舍之不下的子女。<br/>  <br/>  我无法同情他,因为我首先要同情我自己,所以我很坚定地说:“不,没有这个可能。”他又看了我一眼,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轻声叹息,又微微地摇了摇头。<br/>  <br/>  “其实,小海小的时候,是个很乖巧听话的孩子。那时候,我在铁路上工作,很少回家,家里,就他们娘俩过,他大哥因为大些,就放在乡下奶奶家,周海因为先天不足,早产,体质弱些,所以就一直生活在他妈妈身边。”<br/>  <br/>  “毕竟在身边一手带大,感情更深厚些,所以他妈,也就更偏袒周海些,自小到大,都这样,我们也都理解。”周海老爸自顾说着。荷池旁三三两两的病人或家属,随意地走来或走去,没有人在意我们的交谈。<br/>  <br/>  “我很少回家,有时候,一年半载才回家一次,所以,小海小的时候总是不认识我,好几次我回家,喊他,小海总会对他妈妈说:‘妈妈,有位叔叔找你。’”<br/>  <br/>  “他妈妈那时候一个人在家,要工作,又要照顾他,分不开身,只好上班时就把小海锁在家里,一锁,就是半天的功夫,有时候单位遇到加班,就锁得更久,等她回家,小海的嗓子都哭哑了。”<br/>  <br/>  周海老爸说着,嗓子竟有些哽噎。我也忍不住有点鼻子发酸,因为他说的这处境,让我想到了我自己现在带着蒙蒙的日子,有点相似。<br/>  <br/>  “小海后来每次看到他妈妈要锁门,就哭,用小手死命地拉着门不让他妈妈锁,他哭着说:‘妈妈,你别锁门啊!我呆在家里,我不跑啊,我肯定呆在家里啊!求你别把我锁起来啊,我害怕。’”我看到周海老爸的脸上,有泪珠掉了下来。<br/>  <br/>  他快速地用手背摁了一下脸颊,继续说:“他妈妈后来舍不得狠心锁他进去,就关照他在家把门反锁好,不管是谁敲门都别开,只等听到妈妈的声音才开门,他很懂事地点头答应,那时候,他才三岁不到。”<br/>  <br/>  “有一年夏天,快下班时下起了大雨,他妈妈生理周期,不能淋雨,就想等雨势缓些再回家。小海在家看到天黑了妈妈还没有回来,又看到屋子外下大雨,他穿上小靴子,打着伞,就去给妈妈送雨衣。”<br/>  <b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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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5-24 17:59 | 显示全部楼层
  —97—<br/>  “那天风很大,刮跑了他撑着的伞,等他到妈妈的单位门口时,他的靴子里已经灌满了雨水,身上都淋湿了。那一年,他才四岁,他妈妈当时抱着他就哭了。”<br/>  <br/>  我听着一个父亲的诉说,我也很动容,这些,都是我第一次听说。我从来没有问过周海的过去,包括他幼年时的一切,他也从来没有问过我。我们都是这样,彼此陌生而平淡地相守着,愿意开口的时候,才会开口说上几句自己想说的话。<br/>  <br/>  “小海七岁的那年,发生了一件事。他和小朋友玩纸叠牌游戏,不知怎么翻到了他妈妈放在箱底的我们的结婚证,小海把结婚证从中间剪了,叠了两块纸叠牌,结果玩丢了其中一块。”<br/>  <br/>  “他妈妈回来,看到只有半张结婚证叠的纸在小海手里,问他要另半张,他说玩丢了,他妈妈当时就火了,上厨房抄了菜刀就要砍他。他吓得往外跑,他妈妈就在后面追,追不上,一气,就把手里的刀抡了出去,一刀砍在了小海的鞋后跟上。”<br/>  <br/>  周海老爸说到这,叹了口气,语气里有抑压不住的悲伤和无奈:“那时候,我和他妈妈聚少离多,结婚好些年了,加起来呆在一起的时间没有半年,他妈妈很珍惜这份夫妻感情,她最害怕的,是夫妻的永远分离,而小海的做法,她认为,会是夫妻离散的兆头。”<br/>  <br/>  “那一刀虽然没有砍伤小海,但是小海受到了惊吓,此后就病了,昏迷,说胡话,发高烧,把他妈妈吓坏了,拍了电报让我回来。我回来,就见到他妈妈哭得眼睛肿得跟个桃子似的,对我说:‘我早知道撕就撕了,丢就丢了,我不砍他的呀,我当时都是被气昏了头的呀!’”<br/>  <br/>  “小海后来总算治好了,但后来他们娘俩都变了,小海变得唯唯诺诺,对他妈妈言听计从,而他妈妈也变得任由着他,只要他想到的,他妈妈都会满足他,从此舍不得大嗓门对他说一句话,更别说是打他了。”<br/>  <br/>  “也许,就是从那时开始的吧,小海越来越任性顽劣,到大了,就越来越收不住了,再后来,他妈妈也就任由着他去了,说,只要不杀人放火的,就随他吧,毕竟儿都是娘身上的肉,也舍不得太严厉地管教。”<br/>  <br/>  周海老爸说到这里,重重地叹了口气,说:“唉,真是害人害己啊!到现在,弄到这步田地,他妈妈,心里也是有愧悔的,自从上次小海肿着脸,逼他妈妈把蒙蒙带回来交给你,我们就知道,这个家,是彻底要垮了。”<br/>  <br/>  “老婆子心里面惦念着孙子啊!蒙蒙长得就跟小海从小一个样,又跟小海从小一样乖,很听他奶奶的话,叫她怎么能不疼呢?这说走,就不在她身边了,她受不住啊!好好的吃晚饭,筷子还在嘴里,人已经动不了说不来话了,吓坏了一家子,唉!”<br/>  <br/>  —98—<br/>  我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然后又抬头看看天。那一轮温暖的太阳,在头顶上,温和地照耀着。原来,春天已在不知不觉中悄悄地来了,而我,忽略了春天,我想,一切都是可以被原谅的,于是,我的心中没有恨。<br/>  <br/>  我对周海老爸说:“一切都过去了,您也别想太多了,现在最重要的,是给她好好治病。我打听过了,这个病,也有恢复得比较好的,再说她才是六十出头的人,身子骨到底要比老人们结实些的,恢复起来也应该快些的,您也别太担心。”<br/>  <br/>  周海老爸看着我,嘴巴张了张,但最终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低下头。我知道了他想要跟我说的是什么,既然复婚不成,那么他们现在想要争取的,肯定又是孩子了。我知道蒙蒙现在对老太太很重要,对她的身体恢复也很重要。<br/>  <br/>  我说:“中午了,外面太阳有点闪眼了,我们进病房吧。”果然,周海老爸说:“等一下……那个,你能不能……让小安最近一段时间住我们家?你也知道,现在对老婆子的病最有效的良药,就是小安了。”<br/>  <br/>  周海老爸继续说道:“关于照顾孩子方面,你放心,我们会专门请个保姆,全心全意带孩子,等老婆子好些了,出院回家去调养,有小安在周家,对她的病情,也肯定是最有帮助的。”<br/>  <br/>  我低下头,不吱声,我心中隐隐地有一种声音警告我,不要放弃,不要说同意,因为这一放,可能就再也要不回来,谁知道老太太的病,什么时候能好,谁知道等她好转了,又是什么样的状况,而我所能拥有的,只有现在。<br/>  <br/>  但是当我看到周海老爸的乞求的眼神,巴巴地等着我的答复时,我实在硬不下心肠说拒绝。他曾经是统管一方的局长,但是现在,他是一个可怜的父亲和丈夫。我又想到病床上的老太太,那歪着的嘴巴,那枯黄的面容。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说:“好吧。”<br/>  <br/>  我这一句“好吧”从此放弃了我亲生的这一个孩儿,从此活生生地从他的记忆里淡出。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在他年幼的生命里留下痕迹,但我想,对于一个岁半的孩子来说,在他以后的漫长的人生里,他不会怀念我太多,更不会太久。<br/>  <br/>  离开医院的时候,我没有带蒙蒙走,我对他说:“奶奶病了,蒙蒙要留下来陪奶奶一段时间,妈妈有空就会来看你的;等奶奶病好了,妈妈再来接你回家。在奶奶家要听爷爷奶奶的话,要乖,知道吗?”<br/>  <br/>  我想我说的,蒙蒙并不一定全听得懂,但他很懂事的点了点头。我离开的时候,他挥着小手跟我说再见。我想,蒙蒙,也被环境逼得坚强与早熟了,我们,都不得不面对现实,虽然,他还只是一个年幼的婴孩。<br/>  <br/>  —99—<br/>  <br/>  老太太在医院整整住了一个月零三天,我后来又去探看过两回,给她买了营养品,给蒙蒙买了些玩具和衣物,我就彻底囊空如洗了。她出院那天,我刚好公务员面试,我没有去医院。<br/>  <br/>  公务员面试结果很快出来了,我果然是三个人里面唯一录用的一个。我一直听人说过,录用女干部,不能太丑,太丑了影响形象;也不能太漂亮,太漂亮了重心就不在工作上。<br/>  <br/>  而我,正好是参加面试的三个人里,长相普通的一个,不上不下,正好符合了女干部的录用潜规则;再有可能就是,我在面试时的表现应该还算好吧,我是这么想的。<br/>  <br/>  总之,我考上公务员了,接下来的日子,就是政审小组的调查考核,也就是对我的暗访民意测评,我听人说这其实也就是个形式,基本上可以说,我只等调令来了。<br/>  <br/>  因为想着就要调离单位,所以要加紧把手头上的事情做好,还要把一些工作上的事交待辅导那个小丫头,就是我们上面头头的亲戚。我知道,她等我这位子很久了,从我生蒙蒙一直等到现在,她一直想要吃上我手里的这个饭碗。<br/>  <br/>  以前因为我除了这个饭碗我也没别的,所以我死命摁紧了不放松。现在,我就要离开了,那么,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也希望在公务员录取政审小组来的时候,博些好评,所以,我对她的姿态就高得很。<br/>  <br/>  再加上周家老太太的事,所以,公务员面试前后,我一直很忙,忙得忽略了自己,等到我想起来可能有哪里不对劲的时候,我的例假,已四十多天没有来了。我这才慌了,去药店买了早早孕试条一测,五雷轰顶,周海这混蛋果真又在我的身体里下了他的种。<br/>  <br/>  自从生了蒙蒙以后,我做过上环的节育手术,但是因为我体质不适合带环,所以后来就拿掉了。周海有时候采取措施,有时候不肯采取措施,但是幸运的是,我一直没有再怀孕。我没有想到的是,离婚后的一次失身,居然怀孕了。<br/>  <br/>  我慌了神,我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在这个关头,不可以出任何的差错,我必须立即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做掉这个孩子。但是,我现在既没钱,也没有人可以照顾我,我也没有足够的休息时间。<br/>  <br/>  我一夜没有合眼,最后,我决定找肖树。也许,这个时候只有他能够帮助我。<br/>  <br/>  我去找贾蒙妈,问他要肖树的电话号码,老人家很热情地翻出通讯薄把号码找给我,末了问我找肖树什么事,我撒谎说:“我要送孩子回乡下,想请肖树的出租车送,反正都是打车,钱给别的司机赚,不如给熟人赚。”<br/>  <br/>  —100—<br/>  <br/>  我打通了肖树的手机,他听到我的声音,很惊讶,还有一丝惊喜在里面,他说:“没想到,你会主动打电话给我。这阵子我正在想打电话找你,可一时又说不上有什么事可以找你,呵呵。”<br/>  <br/>  我不搭腔,我只问:“肖树,我能和你谈谈吗?”他有点意外地问:“谈谈?出什么事了吗?好的,我们在哪里见面?”我心中不得不佩服肖树的直觉,看来他也心知,我没事是不会找他的。<br/>  <br/>  我尽量平静地说:“就在电话里说吧……我想问你借一千块钱,我这个月发工资就还你,这点你放心;还有……”我实在开不了口请他照顾我几天,我最后决定不说,我决定自己照顾自己。<br/>  <br/>  “没事,还有什么事你也尽管说,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帮。这样吧,我把钱送给你,你在哪等我?我们见面再说。”<br/>  <br/>  我们约在一个茶座见面。轻柔的音乐流淌在茶座的每一个角落,橘黄的灯光有些暧昧地照在我们的脸上。我不想和肖树单独呆在一起太久,于是接过他手中的钱后,我就要离开茶座,肖树说:“你等等,能告诉我出了什么事了吗?我看你脸色很不好。”<br/>  <br/>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目光里,总是有贾蒙的温暖,这很容易让我迷失。我在心里痛恨着自己始终无法忘记贾蒙,同时又害怕迷失在肖树的关怀与真诚里,我于是装着若无其事地说:“没事,就是钱用光了。真不好意思问你借钱,你放心,我会很快还的。”<br/>  <br/>  “不是钱的问题,我问的是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孩子还好吧?还有,那家人还有找你吗?一个单身女人带孩子过,很辛苦的,凡事,多长个心眼,小心些,有什么事,尽管找我。”<br/>  <br/>  我猛然想哭,因为他说的话。我想,我要是早点听到过这些话,我或许会注意的,会多长个心眼的,会不上周海的当的,可是现在,因为我的粗心我的大意,已害了我自己。<br/>  <br/>  我不吭声,我低着头,匆匆走出茶座温暖暧昧的空间。当我的脸孔裸露在城市的阳光底下的时候,我才发现,有一两行泪,已悄然滑落在我的脸颊。<br/>  <br/>  肖树在当天晚上敲响了我的门。我打开门看到他,我很惊讶,我僵立在门边,既不欢迎更不放行。他有些略带尴尬地说:“不好意思,或许我这个时候来找你很不合适,不过我是真的不太放心你,我只想来问问,你到底出了什么事?”<br/>  <br/>  我将门拉开了一个宽一点的距离,足够他进来,然后我站在屋内,不说话,只低头看自己蓝色布绒拖鞋上的布熊图案,两只手在背后默默地互相绞搓着。<br/>  <br/>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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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5-24 17:59 | 显示全部楼层
  —101—<br/>  <br/>  肖树侧身进门,伸手关上门,然后用手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现在,说吧,告诉我,出了什么事?我愿意帮你,只要我能做到的。请你,相信我。”<br/>  <br/>  我抬头看着他,有一点泪眼朦胧,我是真的,想要哭了。肖树用手轻轻地抹了一下我的眼角,我的泪,终于像断线的珠子,一粒粒地掉落下来,他越擦,我流的泪就越多,最后,我干脆闭上眼,使劲地咬着嘴唇,任由眼泪汹涌而出。<br/>  <br/>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进入到肖树的怀中的,但是我后来慢慢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发现我在肖树的怀中。我很清楚地知道这个怀抱是肖树而不是贾蒙,但是,我很依赖这个怀抱里的温暖,我不想离开。<br/>  <br/>  我喃喃地问:“为什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么像呢?到底要让我过多久才可以忘记呢?你为什么要出现呢?你怎么跟他那么像呢?”<br/>  <br/>  “你在说贾蒙吧?”肖树说。我一惊,猛地一抬头,离开他的怀抱。我看到肖树正看着我,他的眼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东西,是……隐忍?我的心里,竟生生地疼了一下。<br/>  <br/>  “上次你从我舅妈家走了之后,我就想到了,你就是‘桑姑娘’,贾蒙当年就是因为你差点悔婚不和严红嫂子结婚的。但他那天醉得厉害,吐词不清,我们都以为是什么‘三姑娘’。”<br/>  <br/>  我看着肖树,满心的疑惑,我问他:“你说清楚点,当年怎么回事?你告诉我,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我想知道。”<br/>  <br/>  “其实也没什么,再说事也过去好几年了。”肖树说,看我仍死盯着他的眼,他只好继续说道:“那一年贾蒙研究生毕业,表嫂家催贾蒙结婚,贾蒙不明确表态,一个劲地拖延婚期,后来,我听舅妈说,贾蒙想悔婚。”<br/>  <br/>  “贾蒙最后没有悔婚,因为严红嫂子以死相逼。后来在婚礼上,贾蒙醉得很厉害,醉了的时候,贾蒙流着眼泪喊着‘桑姑娘’,我们当时都以为他在喊‘三姑娘’,还问他‘三姑娘’是谁。”<br/>  <br/>  “那天的婚礼最后不欢而散,贾蒙醉了,表嫂哭了,表嫂家人气走了,舅舅、舅妈面对众亲友也很尴尬。”<br/>  <br/>  肖树说完,看着我,叹了一口气。而我的脸上,早已是泪流满面。这一切,我从未听贾蒙提起过,我从不知道,他曾经那样热切的,怀念过我。<br/>  <br/>  —102—<br/>  <br/>  我默默地流了很多的眼泪,鼻子一抽一抽的。我忽然想起了什么,我问肖树:“那为什么,贾蒙有个妹妹,他却一直没有告诉过我,他只说他是独子,他为什么会骗我?”<br/>  <br/>  肖树沉默了一会,说:“或许正是因为你在他心中的地位重吧,他不想让你知道他有个痴呆的妹妹。再说,表妹也死了好多年了。”我低下头,不吭声,最后,我抬起头来问肖树:“我是不是很坏?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的女人很坏?”<br/>  <br/>  肖树微微地摇摇头,用手轻轻地拍拍我的肩膀,说:“你不坏,那些事又不能怪你,再说感情的事,不是好坏说得清的,有时候,喜欢就是喜欢了,怪不到任何人,要怪,只能怪有些缘份,从一开始就注定了错误的结局。”<br/>  <br/>  我低头,无语,眼泪流多了,心也就空空的了,连言语也没有了。我沉默地站立着,肖树说:“过去的事了,别想太多了,还是说说你吧,出了什么事了?你脸色很不好,你没遇到事不可能想到问我借钱的。”<br/>  <br/>  我抬头看了肖树一眼,最后,我轻轻地吐出一句:“我怀孕了。”说完,我低下头,两只手在背后又开始使劲地绞搓着,仿佛要把所有的愤恨和委屈,都发泄在手指的力道里。<br/>  <br/>  “你?……谁的……”但他似乎马上意识到了自己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他立即闭上了嘴巴。我的泪,又开始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蹲下了身子,将脸放在手臂上,无声地抽泣。<br/>  <br/>  肖树弯下身,把我往起拉,说:“好了,别再哭了,看看你,我来了你就一直在哭。都是我不好,我什么都不说了什么也不问了,还不行吗?你别哭了呀!现在事临到头上,想办法就是了,我一定会帮你的,你放心。”<br/>  <br/>  肖树以我丈夫的名义,陪我去邻市的医院做人流手术。当我们坐在妇科门诊,面对那个中年女医生的询问的时候,肖树表现得很镇定,他说:“都是我的错,致使我老婆意外怀孕了,我们已经有了一个孩子,所以,这个孩子,我们不打算要,还请医生帮忙。”<br/>  <br/>  因为那一段时间会很忙,我没有太多的时间休息和调养,所以我选择了创痛比较小的无痛人流。我希望我可以尽快地恢复,并且,尽量不要让人看出异常,毕竟,我已没有能力再承受,任何的闲言碎语。<br/>  <br/>  肖树跑前跑后地帮我办好了手术所需要的手续,我在当天就进行了人流手术。医生和护士对我的态度比较温和,可能去做掉孩子的,大都是那种有隐情的,不是旁人陪就是单独去的,不像我这样的,有“丈夫”陪同。<br/>  <br/>  当我在手术床上躺下来准备接受手术时,中年女医生带着肖树推开门走进来,一边对他说:“没事,别担心,整个手术时间很短的。”我一惊,立即从床位上坐起来,慌忙地拎衣裤。<br/>  <br/>  —103—<br/>  <br/>  医生和护士很惊讶地看着我,女医生说:“你慌什么,你丈夫你怕什么呀?你丈夫不放心你的身体,我们才特地让他进来看一下的。”我红着脸一个劲地摇头:“不要他看,我一个人能行。”<br/>  <br/>  女医生很奇怪地盯着我,肖树连忙说:“医生,是这样的,我在部队,很少和我妻子在一起,所以我妻子对我比较害羞,不好意思让我看到这样的场面。这样吧,我到外面等。”说完,他走了出去。<br/>  <br/>  年轻的小护士说:“呀,你老公对你可真体贴。”我红着脸,什么也没有说。<br/>  <br/>  在麻醉药的作用下,我渐渐地失去感觉,也没有了记忆。等到我感觉复苏时,我只觉得很疲倦,我没有力气,还有,身体里,有一点疼痛,心里空荡荡的。<br/>  <br/>  肖树在手术室外等我,护士扶我出来的时候,他正坐在椅子上打电话,见我出来,就挂了电话,站起身来扶我,一步一步地走出医院。<br/>  <br/>  我要在当天回去,肖树坚持让我在医院附近的宾馆住一宿,他说:“你别犟,你还年轻,现在坐车回去,路上要是吹点风受点凉,可别落下什么毛病。你听我的劝,好好歇一晚上,明天再回去。”<br/>  <br/>  那一夜我很累,也很虚弱,我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夜。肖树一直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了一夜。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睡,房间里还有一张空的床位。但是,我没有力气去关心,因为,我太疲惫。<br/>  <br/>  第二天坐车回市里,肖树坐我旁边的位置,一路上老是拽我的衣袖,想要遮住我的手腕,又拉扯着我的丝巾,想要将我的脖子皮肤捂住,他不时地小声说:“注意点,别着凉了。”<br/>  <br/>  我感动于他的细心和体贴,同时,心里的愧疚感也在一点点地加深。严格说来,我们只是曾经因为偶然而相遇的两个陌生人,非亲非故,他没有必要这样帮我,但是当时的情况,我真的很依赖于他的帮助。<br/>  <br/>  因为,我亦只不过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在病中痛中的时候,我渴望有一个依靠,尤其是,一个像贾蒙这样的男子,在我的身边,给我温情的照料。我明知道这是毒药,可我也不愿意放手,像溺水时遇到的稻草,我拼命地想要抓紧。<br/>  <br/>  送我到家里,我让肖树回去,他竟不走,他说:“我留下来照顾你一天吧,你现在还需要好好休息,我走了,你身边可是连一个倒开水的人都没有了,你一个人,怎么照顾自己呀?”<br/>  <br/>  我说:“你帮了我这么多,我已经很感激了,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剩下的小事,我自己就可以了,不能再麻烦你来照顾我了,再说,你这样几天不回家,你妻子会作何感想?”<br/>  <br/> —104—<br/>  <br/>  肖树神色一僵,既而不再说话,开始钻进厨房自顾自地烧开水,然后淘米放锅里煮粥。我坐在客厅盯着他做家务的动作看,觉得很奇怪,原来,男人也可以把家务做得这样熟练利索,半点不拖泥带水。<br/>  <br/>  肖树在厨房扭头看我一眼,说:“你别看我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本来也是什么家务活都不会干的,因为我一直有个姐姐做这些,后来进了部队,煅练出来了,现在,什么家务事都会干了,呵呵。”<br/>  <br/>  “你妻子一定很幸福。”我说。肖树在水龙头上接水,水溢过了水勺,他没有发觉,他怔怔地盯着水龙头发呆。“能说说你们家的事吗?我不是一个随便乱打听的人,不过,我真的想知道,关于你的。”我说,我隐约地感觉到,肖树,并不幸福。<br/>  <br/>  “因为女人的好奇?”肖树问。“不是,因为朋友的关心。”肖树看着我,我也看着肖树,我们彼此的脸上,都写满了宁静。我们都是成年人,我想,我们听得懂朋友间的真诚。<br/>  <br/>  肖树当天晚上并没有留下来照顾我,因为他接到了他家里的电话,铃子在放学路上被车碰伤了。肖树接到电话后,盯着我看,我平静地说:“你看什么呀?当然是女儿要紧,你快回去吧,我没事儿了。”<br/>  <br/>  肖树走了以后,我一个人却开始觉得空落落的,我很孤单。我这才知道,一个人的坚强,不只仅仅是表面上的独立,而是心理的承受一切的能力和勇气,而我,还欠缺,我仍然常常有力不从心的感觉,比如此时。<br/>  <br/>  我身心疲惫,无处可依,唯一的牵系,我的骨肉蒙蒙,在周家;唯一深爱过的男人,贾蒙,早已陪在了别的女人身边;而嫡血父母,我至今不知道是谁。<br/>  <br/>  我打电话到周家,只为了听到蒙蒙的声音。孩子在电话里甜甜地叫我“妈妈”,我想哭,但我忍住了。蒙蒙自从回到了周家,就又恢复了活泼顽皮,我不怪他,因为他自小大部分的时间就在他奶奶的身边,他已习惯了那个家,和那个家里的人。<br/>  <br/>  只是我为自己感到悲哀,我唯一的孩儿,不能在我最孤单的时候,陪伴在我的身边,他陪伴的,是陷他母亲于此辛酸地步的人。但是,我已不能再去恨,我没有理由去恨一个躺在病蹋上的老人。<br/>  <br/>  我只请了两天病假休息,之后继续上班,我要努力工作,同时,要与同事们搞好关系。我一向是少与同事们来往,因为我来自乡村,无根无系在市区,所以与他们的交往圈没有什么交集;再有就是,我是一个不喜欢闲话家常的人,因此,也很少有人愿意坐着跟我对白眼。<br/>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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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5-24 18:01 | 显示全部楼层
  —105—<br/>  <br/>  调令来之前,我还可以继续做着工作,所以还继续领着工资。我一领到当月的工资,我就打电话给肖树要还钱给他。他不肯要,他说不急;但是我急,我是一个不喜欢借人钱的人。我约了他在我下班路上等我,我把钱还给他。<br/>  <br/>  在路上碰面时,因为肖树要出车,我要赶到周家去看蒙蒙,顺便看看老太太的恢复情况。我们见面匆匆而过,他没没得及跟我说什么,我也没顾上问他女儿的情况。<br/>  <br/>  老太太恢复得很好,虽然嘴角还是很明显地歪着,但已经可以模糊地吐出可辨析的话语,身体也略有动弹,坐在轮椅上,看见我去,眼里竟有些湿湿的。我没有看到周海,只看到一个年轻的保姆在陪蒙蒙折玩具;周海老爸坐在老太太旁边,给老太太喂水。<br/>  <br/>  他们对我很客气,我知道,因为我把蒙蒙借给了他们。所以我无法张口说我想尽快要回蒙蒙,因为我考上公务员了,我要到县直机关去报到上班了,而我,打算带蒙蒙一起走。<br/>  <br/>  我离开的时候,老太太用一只可以动弹的手,拉着我,嘴角嚅动着,似乎有话说。我轻轻地挣脱了她的手,我说:“你安心养病,我先走了,我迟些日子再来看你和蒙蒙。”<br/>  <br/>  我没有再见肖树,肖树有时候会打个电话来询问我是否还好,我会说我很好;我偶尔会打个电话关心一下贾蒙妈的身体状况;我也是偶尔打个电话回乡下问一下我老爸老妈的身体,并嘱咐他们多保重,别太操劳。<br/>  <br/>  我接到调令的时候,春天已经走远了,初夏,阳光有些热辣地烤着城市的头皮,空气里有令人烦躁的气息。我也烦躁,我必须去要回我的孩子,然后,带他一起去新的环境。<br/>  <br/>  我再一次去周家,老太太正在房间里,坐在铺在地板上的草凉席上,用一只勺子掏着西瓜的红色的肉瓤,喂蒙蒙。蒙蒙依在她的旁边,很乖,老太太的脸上,是满脸的满足和欣慰。<br/>  <br/>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样的一个场景,我的心里有些难过,也有些平静,我在心里,暗暗地问自己:是不是,真的一定要带走蒙蒙?我能不能给蒙蒙一个安静平和的生活?<br/>  <br/>  老太太看到我,脸上有些抑制不住的担忧,我还没有开口,她便说道:“我知道,你来是想带蒙蒙走是不是?我听小海说,你考上了县直机关的公务员,快调走了。”她说得有些吃力,但我能够听得懂她吐出来的字。<br/>  <br/>  我在心里纳闷周海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老太太又继续说道:“小海这孩子,其实心眼本不坏,就是任性惯了,有时候即使心里在意在乎,也不知道怎么表现表示出来,其实他对你现在的生活很关心。”<br/>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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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5-25 15:06 | 显示全部楼层
<p>还有多长啊,一次性发完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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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5-25 10:53 | 显示全部楼层
<p>可不可以一下子载完,或者直接贴个网址啊?</p><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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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5-31 13:37 | 显示全部楼层
就这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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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5-31 11:32 | 显示全部楼层
—111—<br/>  <br/>  接到调令后,我就没有再上班。一天接到主任的电话,说我考上了公务员,要离开了,单位特地在酒店设了一桌酒席,为我饯行,表示一下心意,让我无论如何要出席。<br/>  <br/>  我没有拒绝,我依约在晚上六点半出席梦缘大酒店的宴席,与一桌大领导小领导直至办公室主任一杯一杯地请酒,一杯一杯地往下灌。我从来不喝酒,但是我那天喝了,喝了好多杯,所以,我醉了。<br/>  <br/>  我知道我要醉了,所以宴席结束的时候,我说各位领导先行吧,我去一下洗手间。我在洗手间掏出手机来翻出肖树的手机号码,电话拨通后,我说:“是朋友就赶快来梦缘大酒店接我,我喝多了。”<br/>  <br/>  肖树到来的很及时,我正在酒店门口摇摇晃晃,他一个急刹车停在路边,从车上冲下来拉着我的胳膊往车里塞,嘴里说道:“好好的喝什么酒?!小心别碰着头!”<br/>  <br/>  车行在路上,我知道他开的一定很平稳,因为我几乎感觉不到是在路上,但是我仍然很难受,我要吐。我捂着嘴用手示意肖树停车,肖树把车停到路边,我打开车门冲到路沿,“哇”地一口就吐了出来。<br/>  <br/>  肖树下车跑到我身侧,轻拍着我的背,用手托着我的额头,问:“还难受吗?要不要紧啊?怎么喝这么多啊!”我没有理会他的话语,胃里翻江倒海的汹涌着,我只有一个劲地吐。<br/>  <br/>  我不记得我最后是怎么到家的,我也不记得我神志模糊中说过什么,我只隐约感觉到肖树一直没有走,因为我总是觉得我的身边有个人,让我觉得很安全很可靠,可以放心地睡觉的人。<br/>  <br/>  在睡梦中,隐约感觉到有人在触碰我的唇,很小心很细致地,像蜻蜓点水一样的,一触即离,但是我明显地感觉到了,那唇间的温柔。<br/>  <br/>  半夜里头疼欲裂地醒来,喉咙干涩得难受,我想要倒杯水。挣扎着坐起身,发现肖树在我的房间里,趴在书桌上看我压在玻璃下的照片。<br/>  <br/>  “你怎么在这里?”我问,问过了以后,我就模糊地记起来,我打过电话向肖树求援。肖树见我醒了,走到我身边,扶我坐好,然后把一杯凉开水端给我,说:“现在感觉好点没有?以后不能喝酒就少喝点,酒很伤胃的。”<br/>  <br/>  我点点头,说:“我知道。真不好意思,又麻烦你照顾我。现在几点了?你不用回家吗?”肖树摇摇头,说:“一点多了,我留下来照顾你吧,夜里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或是要喝茶,可以叫我的。”<br/>  <br/>  “那你不用睡觉吗?你明天不困?”我又问他。“没事,我白天回家睡,反正本来今天也是夜班值车,就当是出车好了。”“可是你没有赚到车资。”我觉得很不好意思,我又麻烦了他。<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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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5-31 09:17 | 显示全部楼层
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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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5-30 11:13 | 显示全部楼层
<p>下文呢?</p><p>怎么又没有了,我等了好久了?</p><p>楼主能不能敬业一点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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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5-30 17:05 | 显示全部楼层
  —106—<br/>  <br/>  老太太看了我一眼,叹了一口气,说:“你可能不知道,小海辞了职,他要去南方,他有个朋友在海南开了个小公司,他坚持要去,我怎么拦都拦不住,他说,一直在我身边,一直被我呵护庇佑着,所以,一直到现在都不成人,他想要自己独立地闯荡,要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要不然即使再结婚,也会是离婚的结局。”<br/>  <br/>  “我听老周跟我说了,你不可能再回到这个家,我们也清楚,这个家,以前也没怎么过到你心里去,我们都是上一辈人的眼光了,可能跟不上你们的感觉,所以,你们觉得我们错了,我们现在,也不能更不想,再参与什么了。”<br/>  <br/>  老太太长叹一声,说:“或许真是儿孙自有儿孙福吧,我们操心,也是白操心,现在只有这孩子,你是知道的,我心里疼得紧,若不在身边,我真不知道这下半辈子,还要怎么活,他现在就是我的活头啊!”<br/>  <br/>  我不吱声,我听她自顾自地继续说:“你一个单身女人,以后还要再成家,带个孩子在身边,很不方便。你在政府机关工作,忙起来加班加点的,你哪能时时事事的考虑周全到孩子呢!”<br/>  <br/>  “我们家,好歹也有些老底子,现在我也想开了,也不捂着这些钱了,该花的会花,我们雇保姆,专门带孩子;我们会让孩子上市里最好的学校,会给孩子尽可能好的吃用;将来,会供他读大学,读博士,只要孩子有能力,我们会一直支持他。”<br/>  <br/>  “我以前纵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但是你应该相信我,我对蒙蒙,是没有一丁点坏心的,我真的特别疼这个孩子,我会歇尽全力照顾好他的。”<br/>  <br/>  我一声不吭,我已经预感到了老太太要说什么,一切都太明显了,我心里也早就有这个感觉了,但我一直不肯面对这个非常可能出现的现实,我一直欺骗自己说:一切不会像那么糟糕,但是现在,果真,是这样。<br/>  <br/>  我承认老太太说的也很在理,对于照顾蒙蒙来说,可能孩子在我的身边,未必就会比在周家照顾得好。我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不得不屈从于这个现实。<br/>  <br/>  我深呼吸一口空气,然后控制着自己的语调和语速,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而冷静,我说:“我知道你想要说的是什么,与其等你张口来把最后一句话说出来,不如,我自己来面对这个现实。”<br/>  <br/>  “孩子,我同意寄放在周家,但是,不等于说我放弃了这个孩子,我以后即使结婚,即使再生孩子,蒙蒙依然是我的骨肉,我不可能舍弃,我永远是他的母亲,我随时都要来看他,并且随时可以接他走。”<br/>  <br/>  老太太看着我,眼里慢慢有混浊的泪流出来,一滴一滴地,落在面前切开的西瓜里。她挣扎着从椅子上站起来,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跪倒在了地上,跪倒在我的脚下。我怔住了。<br/>  <br/>  —107—<br/>  <br/>  她仰起头看着我,说:“小胡,我想请你把孩子给我,让我以后能够和自己最疼的孙子在一起,看着他慢慢成长,看着他成为一个知书识礼的好青年。小海都怨我从小太宠惯他了,致使他沾染了很多不好的习气。你就原谅我,也不要再恨小海,一切都过去了,但是孙子,我一定会带好的,你要相信我。”<br/>  <br/>  我默默地蹲下身扶想起她,我要的不是她的一跪,我要的只是,她终于明事理,认识并承认,错的不全是我,这一段婚姻以这样的结局告终,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br/>  <br/>  但是老太太坚持跪着不起来,她流着泪说道:“小胡,请你成全我,把孩子留给我吧!我发誓我会照顾好他的;如果你真的不想再和小海复婚,那么你就把孩子彻底地给我吧,不要再来接他走,我求你了!”<br/>  <br/>  我默默地扶起老太太,没有说话。我把蒙蒙抱坐在膝上,一小勺一小勺地喂着他西瓜。我告诉自己,不要哭泣,一定不要哭泣,不要在离开的时候,在孩子面前掉眼泪,我以后,一定还会再回来看他。<br/>  <br/>  但是,我心中还是觉得委屈,觉得,有什么东西哽在我的喉咙里,让我想要大声呼喊,大声叫嚷出我的疼痛。<br/>  <br/>  离开的时候,我没有说一句话,我只对蒙蒙挥手示意,蒙蒙很懂事地对着我挥手说:“妈妈,再见。”他还小,他根本就不懂得,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可以挥手说再见,唯独妈妈,是永远不可以挥手说再见的。<br/>  <br/>  然而他说了,我也走了,蒙蒙,从此彻底是周家的了。其实,他从来就是周家的,我可以改变我自己的命运,我可以自己去为自己打拼一个将来,但是,我无法改变蒙蒙的生命,他的身上,永远流着周家的血液。<br/>  <br/>  我打电话给肖树,我不知道我从什么时候起,依赖上肖树的,但是,我居然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或有事的时候,竟总是想到找他。<br/>  <br/>  我在电话里问肖树:“今天忙什么?有空一起吃个饭吧,我请你,你帮了我那么多,我还一直没有感谢你。”我其实,只是想找个人说话,或是,听他说话,因为我真的不想一个人回到屋子里,孤单地流一个人的泪。<br/>  <br/>  肖树说:“今天不行,我舅妈住院了,我要在医院照顾她。改天吧,改天我请你,好吗?”我问肖树贾蒙妈生了什么病,肖树说:“老毛病了,糖尿病的并发症,腿酸疼得厉害。”<br/>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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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5-30 17:06 | 显示全部楼层
  —108—<br/>  <br/>  我挂了电话,决定去医院探望贾蒙妈。我走进病房的时候,老人家正躺在床上输液,我没有见到肖树。贾蒙妈看见我,脸上有一丝欣喜的表情。或许老人们都是寂寞而孤独的,我想,他们都希望在病中痛中的时候,有人陪,哪怕只是我这样的熟识的陌生人。<br/>  <br/>  贾蒙妈很热情地招呼我坐在她的床边,我正想询问她的身体状况,肖树提着暖瓶推门进来,看到我,有些意外。我对他微微笑了笑,我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说话,只对我点了点头。<br/>  <br/>  肖树走到床边,抬头看了看输液的瓶子,又低头看了看滴管,问贾蒙妈:“舅妈,要不要我调慢些?会不会滴得太快了,不舒服?”贾蒙妈说:“没事,我受得住。”<br/>  <br/>  我对贾蒙妈笑笑说道:“伯母,肖树可真孝顺,瞧他这体贴的劲,跟您的亲儿子似的,您真福气。”贾蒙妈也笑着说道:“是啊!真是多亏了肖树这孩子,这些年贾蒙一直离家在外,我有个什么,都是肖树在照顾着我。”<br/>  <br/>  肖树在长辈面前,总是很容易害羞,我发现他的脸又微微地红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在心里,对被长辈夸赞就会红脸的肖树,萌生了好感,一种很温暖美好的感觉,像春天,有花在心田开放。<br/>  <br/>  那一瓶液输完后,贾蒙妈躺在床上睡着了。肖树让我呆在病房,他去医院食堂打饭。我看了眼熟睡中的贾蒙妈,对肖树说:“我跟你一起去吧,我也在这跟你们一起吃好了,省得回去做饭了。”<br/>  <br/>  我跟随肖树走出病房,肖树问我:“最近怎么样,还好吗?”我说:“我要离开市区了,我考上了公务员,在县直机关,过几天就去报到上班了。”<br/>  <br/>  肖树回头看了我一眼,说:“是吗?那也挺好的,换个环境,也好。”我说:“恩,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又问他:“铃子呢?上次着急,也没来得及问一声,她那天没伤着哪吧?”<br/>  <br/>  “没事,就是被辆车碰了一下,蹭着点皮,呵呵,早好了。”肖树说,接着问我:“你孩子呢,打算带去县里吗?”我沉默了一会,说:“孩子给他们家了。”<br/>  <br/>  肖树很意外地看了我一眼,说:“怎么会这样?有什么难处吗?”我苦笑着摇摇头,说:“也许我带着孩子,未必就是对孩子的好吧,再说他们家老太太得了脑梗塞,有蒙蒙在,也利于她的身体恢复。”<br/>    —109—<br/>  <br/>  “你孩子叫蒙蒙?”肖树停下脚步,问。我点头,肖树不再说话,向前走去。我跟着肖树走进了食堂,看他排队在打饭的窗口买饭,然后从他手中接过饭盒,他又买了两份菜,我们走出食堂。<br/>  <br/>  在回病房的路上,肖树说:“你很爱贾蒙?”我听不出他语气里是问句,还是肯定的陈述句,我没有作答,低头沉默地走在他身侧。我们没有再交谈,直至走进病房。<br/>  <br/>  晚上的时候,我坚持留下来照顾贾蒙妈,让肖树回家休息,他不肯,最后贾蒙妈说:“也好,就让许姑娘陪我一晚上吧,肖树你回去看看,宏宏在你家可别又和铃子闹起来。”<br/>  <br/>  病房里原有三个床位,因为一张床位是空的,另一张床位上的病人刚好那天出院,所以晚上只有贾蒙妈一张床位有病人。老人家因为在白天休息得比较充分,晚上的时候,竟不困,拉着我扯家常。<br/>  <br/>  她说:“姑娘,你当真结婚了么?我原还指望着把你介绍给肖树呢!我看你是个心眼挺好的女子,本份,实在。”我很惊讶,问道:“肖树不是结婚了吗?都有女儿了呀!”<br/>  <br/>  贾蒙妈摇了摇头,说:“唉,其实这孩子是个不错的孩子,只是命咋这么亏他呢……不说了吧,谈谈你吧,姑娘,你孩子几岁了?你晚上在我这里陪护,家里没事吧?”<br/>  <br/>  我轻轻地摇摇头,说:“没事儿,孩子有人照看的,您别担心。”贾蒙妈叹了口气,说:“也不知道贾蒙什么时候能有空回来看看……就这么一个儿子,隔年隔月的见不着,也怪想的,儿女长得再大,他也是当妈的心里的孩子。”<br/>  <br/>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说:“伯母您别担心,贾蒙等不忙了,他肯定会回来看你们的,他也是做爸爸的人了,他会理解您的心情的。”<br/>  <br/>  老人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唉,姑娘,儿大是不由娘的啊!现在,已经不是我们说什么还有用的年代了,现在是我们反过来听他的看他的了。”<br/>  <br/>  我无言,我了解,儿女年幼时,总是对父母言听计从,因为父母有威信,而且懂得的比他们多;但是,一旦父母年暮,情形就刚好相反,一切几乎是儿女说了算了。<br/>  <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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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5-30 17:10 | 显示全部楼层
  —110—<br/>  贾蒙妈睡着了的时候,我走出病房,到走廊里给贾蒙拨电话。半年多没有联系贾蒙,但是他的手机号码,我始终熟记于心,熟得不需要用脑筋,就可以用手指在按键上快速地摁出与他相关的那串数字。<br/>  <br/>  电话通了,是文菲接的电话,我一点都不紧张,我平静地说:“你好,我是胡小桑,请问贾蒙在吗?请他接一下电话。”文菲听到是我,有点意外,她说:“小桑姐,你好吗?贾蒙在冲澡,一会等他出来,我让他给你回电话好吗?”<br/>  <br/>  我说好的,我就挂断了电话。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与文菲作太多的交谈,毕竟是我一手导演了他们的爱情秀,是我主动退出让步的结果,才使得他们如今同宿双飞。<br/>  <br/>  贾蒙的电话不一会就回了过来,我在电话里听到文菲在说:“贾蒙,毛巾,擦一下头发。”我的心里,于是很冷很淡,也就很平静。贾蒙当着文菲的面打电话给我,说明他的心里,对我已没有任何的爱情。<br/>  <br/>  “其实我们从不曾相爱。”我喃喃地说。贾蒙在电话里问:“小桑你在说什么?”我说:“没什么,你母亲病了,糖尿病并发症,现在在住院。她很想念你,希望你早点回家来看看她。”<br/>  <br/>  贾蒙在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说:“我知道了,谢谢你;还有,我知道那个许姑娘是你,谢谢你对我妈妈的关心和看望。”原来,贾蒙早已洞若观火。<br/>  <br/>  “你,有否真心过?”我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我发誓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样问他,因为我不打算此后再跟他联系,已没有必要,也不再有任何意义,一切,其实早就结束了。<br/>  <br/>  “我也不知道,我也这样的问过我自己,或许,我们都只是在需要一份情感寄托的时候,适时地出现在彼此的世界,其实,我们从不曾真正意义上相爱。”<br/>  <br/>  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然后默默地挂断了电话。一切,终于彻底地结束了,我只是一直都没有像此刻这般心死而已。其实,我们从不曾真正深刻地彼此相爱。<br/>  <br/>  我们,只是用自己的想像,美化了一份情感,支撑了彼此的一段岁月,当他找到情感真正的靠岸后,他不再想念我;而我,因为没有遇到合适的靠岸,所以仍然在怀念着他,仅此而已。<br/>  <br/>  我从来不曾拥有,所以也就无所谓失去。夜的时候,我躺在医院的床上,平静地入睡,连梦都没有。天亮的时候,肖树来医院,我默默地走出去,肖树跟出来问我:“怎么了?为什么你脸色这么难看?夜里没有休息好?”我摇头,无语,沉默地离开。<br/>  <br/>  回到家,翻出箱底的那条红裙子。那么热烈的正红,像我的心脏里流淌着的血液,也像我曾燃烧过的青春跳动的火焰。但是,一切都消失了,熄灭了,除了我自己,一个孤单的身影,映在沧桑的年华里,独自漂泊。<br/>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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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5-31 17:56 | 显示全部楼层
肯定还没好的,楼主,是不是小说的作者还没有写完啊?如果不是,就一次性发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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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1 13:20 | 显示全部楼层
—114—<br/>  我们沉默着,天微微地泛亮,我说:“肖树,拉开窗帘吧。”肖树拉开我浅蓝色的窗帘,房间里顿时明亮了许多,让人的心,也不禁宽敞起来。<br/>  <br/>  我说:“肖树,你回去吧。”肖树看了看我,然后轻轻地走到门口,打开门,又看了我一眼,走了出去。我听到门“砰”的一声关闭的轻响,我坐着没动。我一直呆坐着,直到天大亮,然后我猛地倒下头,睡。<br/>  <br/>  睡醒了以后,我收拾了一些简单的衣物,准备去县里报到上班。房东夫妇在苏州,而且我的房子签的租期是一年,无法退租。所以我就把门窗关闭锁好,然后提着包,走向车站。<br/>  <br/>  在车站我接到肖树的电话,他问我身体怎么样,头还疼不疼。我说我准备乘车去县里了,他说你今天不要走吧,明天走,明天我开车送你去。我说不了,我行李不多,我乘车就可以了。<br/>  <br/>  我挂了电话,不一会手机上来了一条短信息,肖树发的,写的是:“小桑,不必着急今天走,我有事想跟你说。明天吧,明天我开车送你,就答应我这一次吧!”<br/>  <br/>  于是我又从车站回了家,我坐在床上打了两个电话,一个给周家,一个给乡下老家。周海老爸接了电话,声音很和悦客气,他说:“小胡啊,还好吧?……你问蒙蒙啊,挺好的。他奶奶现在在上海治疗,恢复得还不错,蒙蒙也在上海陪他奶奶呢,可能要呆上一段时间。没事的,蒙蒙很乖,很听话,你放心吧!”<br/>  <br/>  我老爸接到我的电话,说:“到县里去做公务员,好不好的?从市里到县里,不是降级么?”我无法跟他仔细地说,我其实原来根本就没有级,哪来的降,我只不过是换一个工作环境换一个编制性质而已。<br/>  <br/>  但我仍然很耐心地对他说:“没事,我还年轻,慢慢升吧,会再到市里的。”老人,年纪大了,有时候,我们不需要告诉他们事实,他们也没有接受真相的能力。<br/>  <br/>  第二天天一亮,我听见汽车喇叭响,我走到窗前一看,是肖树的出租车停在我的楼下,我快速地提好行李,锁好门走下楼,坐进肖树的出租车里。<br/>  <br/>   “你怎么不上楼?”肖树的车开出家属区后,我开口问他。“不为什么,呵呵。”肖树憨憨地说。“你不是有事要跟我说吗?”我又问。<br/>  <br/>  “你前天晚上喝醉了,我,我吻了你。”肖树沉默了好一会,说出这句话,说完后,他的脸微微地红了。我的脸也腾地红了,原来那天夜里并非是梦。我脱口说道:“肖树你看,路旁的梧桐真多。”肖树听出了我在岔开话题,于是沉默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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