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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跌落在红裙上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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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独舞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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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5-22 18:25 | 显示全部楼层
<p>—47—<br/>  <br/>  在长途车上的时候,我就想过,我既然来了,我就要给贾蒙我的所有,一个女人的全部。我甚至想过我们的肉体结合会是如何的美好如何的密切无间,仿佛前生相约的两个半圆,在一个迟到了数年后的夜晚,完美地紧密相连,不需要任何言语只需要一个眼神,便可以把心融化在对方的灵魂里。<br/>  <br/>  但是我错了,原来,深刻热烈的爱情,在经历了现实人生里沉重的劫难之后,已经开不出美丽的花朵。我在周海的婚姻粗俗里,丢失了一个女人全部的纯真,我无法再成为贾蒙的女人。<br/>  <br/>  我终于知道了,我是一个无法出轨的女人。我忽然深刻地了解性的含义,我想完美的性应该是基于深刻的爱情和合法的道德允许范围内的。所以我与贾蒙,已无法发生性,因为我的婚姻,因为周海,已给了我的灵魂,一道看不见的鞭子,那就是道德准则对我的约束。<br/>  <br/>  我忽然想起了《漂流欲室》这部韩国电影。周海曾买过这个片子在家里的DVD上放过,当时他把它当三级片看,我把它当悲剧看。也许当一个女人,已经无法为自己最深爱的男人献上自己的纯真时,那就是她的世界里,灾难性的悲剧。<br/>  <br/>  我终于明白了当那个渡客的妓女第一次走上那个男逃犯的甲板,当那个男人要亲近她时,她甩给他一记耳光转身就走的那份凄然,原来,不是不爱,正是因为爱得深刻,想要给的完美,早已破败不堪,所以,宁愿不给。<br/>  <br/>  那一夜我和贾蒙都没有睡,我们彼此的身体平静地相拥着,心与心那么深刻地纠缠着,而身,却只能这样平静无奈的依偎着。那是一种怎样凄惶的辛酸啊,我想要哭泣,但是我居然流不出一滴泪。<br/>  <br/>  我们都安静得失去语言表达的能力,沉默像可怕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割着彼此脆弱的相逢,我开始后悔我的此次到来。贾蒙睁着眼睛,黑暗中我感觉得到他的眼睛在眨动的声音,但是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那一刻,我忽然感觉到了冷。<br/>  <br/>  贾蒙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冷,他用力地拥了拥我,然后开始用很温和很有耐心的语气和我说话,他说:“不要难过,也许我们一直不曾如此的亲近,所以你有些不习惯……不要紧,我可以等你准备好的时候,我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你还不想做的事。”<br/>  <br/>  听到贾蒙宽容的声音,我只能无声地将头埋进他温暖的怀里,他的体温温暖着我冷然的心和冰凉的灵魂.但是,我的血液和身体却始终无法燃烧和沸腾,周海,像一个黑暗中可怕的影子,盘踞在我的灵魂里,我心中的绝望感一点点地漫上来。</p><p>—48—<br/>  <br/>  贾蒙为了安抚我的情绪,他后来跟我说到了我的婚姻,他说:“你离婚吧,我娶你,我把你接来北京,我们离开那个熟悉的圈子,我们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好好生活,把失去的一切重新找回来,好好珍惜,好好过以后的日子,好不好?”<br/>  <br/>  听到贾蒙的话,我想到了周海,我想到他说过他绝不会和我离婚的,我无法回答贾蒙的话,我就切换话题,我问到了他的严红。<br/>  <br/>  贾蒙的语气里有一丝抑压不住的伤感,他说:“那个时候在你和严红之间左右为难,我既不忍舍弃了她,也不愿放弃了你,直到她去南京,看着她已经不再年轻的眼睛,我才不得不作决定,和严红结婚,她等了我很多年了。”<br/>  <br/>  “所以我们在雨花台合了一张影,我把那张合影寄给了你,本还想写封信跟你说点什么,又一想,你是那么玲珑剔透的女子,那一张照片,你肯定会明白我想要表达的意思的。后来你确实看明白了,我也知道,我伤害了你的感情。”<br/>  <br/>  “其实你们两个,我都觉得愧疚,严红要是不爱我,不嫁给我,不为了我的孩子,她也不会死,说起来,也是我害死了她。她那么善良率直的一个好女人,却在人生灿烂的季节就那么匆匆地去了。有时候想起来,真的很难受,每次看到宏宏,我就很伤感。”<br/>  <br/>  贾蒙掏出了皮夹给我看上面宏宏的照片,一个可爱的小男婴的脸,圆圆的,像严红的多些。我看着看着,我忽然做了个决定:这辈子,我永远不会嫁贾蒙为妻。因为在他的心中,已永远没有人能够代替严红的位置。<br/>  <br/>  女人最难敌的,是她的已经死去的前任,因为活人永远比不过死人,而活人也永远无法吃死人的醋。我宁愿贾蒙永远在心中默念着我的名字,也不要在他的婚姻真实里,被严红的曾经的温柔比下去。<br/>  <br/>  天快亮的时候,我们彼此拥偎着迷糊地进入梦境。我醒来时贾蒙还在熟睡,我伸手在他的眉毛上轻轻地抚着,我喜欢他的眉毛,很整齐挺拔的浓密的黑眉毛,很有男人气息,刚毅而不霸道。我忍不住轻轻地在他的眉头印下一个吻。<br/>  <br/>  这时候贾蒙放在床头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我轻轻地拿过来打开翻盖,是一个发自“文菲”的短信息。我打开一看,短信内容是:“贾总,好好陪夫人,公司没什么事。另外,今天北京降温,多穿些,注意保暖。”我脑子里立即现出了那张秀丽年轻的脸,贾蒙的漂亮的女助手,我想,“文菲”,一定是她。<b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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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5-22 17:48 | 显示全部楼层
  —16—<br/>  <br/>  “他现在跟那个法国男人在一起,他连我都不想要了,你知道吗?他连我都不想要了!他跟我提出来分手。放暑假前他带我去南京玩,住了一个五星的大酒店,包了一个房一晚上就是八百多美元,他刷那个法国男人给的卡。”许小翠继续说着。<br/>  <br/>  “他说:‘翠翠,很多人一辈子都住不了这样的一个房间,但是你这么年轻就住到了,我感谢你跟我在一起的日子,但是我现在真的很喜欢那个法国男人,我们彼此用真心理解对方的感受,我现在已无法再和你在一起了,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在一起。’”<br/>  <br/>  许小翠的眼泪哗哗地流着,我不想让她一下子说这么多话,她看上去很虚弱,但是她要说,喘着气乌青着中毒的嘴唇在不停地说。我想她也许需要倾诉吧,我就默默地坐在她旁边听着她说。<br/>  <br/>  “我最后做了让步,”许小翠说,“我告诉他我不介意他是个双性恋,我也不介意他和男人在一起,但是我要求他不要抛弃我,在他的同性那里感到疲惫的时候,我可以给他安慰。因为我真的很爱他,我不能想像我以后漫长的一辈子,没有了他,还会有什么快乐。”<br/>  <br/>  “我没有想到,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了,我为了他学会了煮点心,学会了洗衣服,为了他我每天晚上陪他看我从来不喜欢看的体育频道的球赛,但是他硬了心,要和我分手。”<br/>  <br/>  我只好说话了,我说:“你不能死,男人多的是,三只脚的蛤蟆也许少见,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再说你长得漂亮,性格又率真,将来会有大把的男人来追你。”<br/>  <br/>  “可是我想要的只有他呀!”许小翠大声地哭喊出这一句,我就什么话都劝不出来了。<br/>  <br/>  许小翠出院后不久,我就接到了贾蒙的电话。刚上大学时我们家本来没有电话,是我嫂子坚持要装的,她说娘家人里就她家没有电话,有事的时候每次都要她弟弟上门来喊,我爸只好硬着头皮装了部电话。那时候装电话开户真贵,一千多块,我都为我们家舍不得。<br/>  <br/>  然而我嫂子后来却又说,早知道不装电话的,因为她发现找我的电话比找她的多。其实找我的也不多,就是大学同寝室的那几个偶尔来个电话问个事,但是因为找她的电话就更少,因为她娘家人也舍不得打电话。那时候话费也贵,农话要五角钱一分钟,谁舍得没事总打啊。<br/>  <br/>  贾蒙是第一次打电话到我家,因为我是他寄那封有照片的信之前给他写的信里,才告诉他号码的。我以前一直没给,因为怕他打电话来被我嫂子接到,神经兮兮地张扬。我嫂子偶尔接到我男同学的电话,总会跟我爸妈说:“不得了,二猴子哪里是去读书,分明是在大学里谈情说爱!”<br/>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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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5-22 18:28 | 显示全部楼层
<p>—49—<br/>  <br/>  出于一种直觉,我记下了文菲的手机号码。我是女人,我想任何一个女人决不会对于只仅仅是自己上司的男人,去关心天气,去叮嘱他注意穿衣。这个漂亮的文菲小姐,一定对贾蒙怀有好感。<br/>  <br/>  贾蒙醒来的时候,已是上午十点多,他看着我出神的脸,问:“怎么了?”我说:“没有什么。陪我出去看看北京吧,我第一次来。”<br/>  <br/>  于是我们匆匆地洗漱完毕,走出宾馆融进北京汹涌的人潮里,去王府井,因为我想去那里的新华书店。听说那里的书比较全,我一直想要买几本一直买不到的书。<br/>  <br/>  王府井的新华书店,果然很大,荟萃了各类书。贾蒙陪着我找,终于找全了我要的那几本书。从书店出来,贾蒙执意带我去商场买一件风衣,他说:“看看你冻的,瑟瑟地,鼻涕都快出来了,听话,我去给你买件风衣加上,别冻着了。”<br/>  <br/>  那是一件米色的羊毛呢风衣,贾蒙说我穿着那件风衣,特别适合我的气质,更添了一种冷艳的美,我笑着问他:“是不是像一支枯槁了的竹子?”<br/>  <br/>  他就说:“哪里会呢?不要总是以为自己太瘦,觉得自己不够好看,其实只不过因为你脸型有些小,你的身形真的很好的,曲线紧致优美。在我的怀中抱了一夜,难道我现在还不了解吗?”我的脸就忽然红了。<br/>  <br/>  买好了风衣,贾蒙又在女装区看中了一条红色薄呢裙子,他说:“小桑,你喜不喜欢穿裙子?好像认识你到现在,就没看过你穿裙子吧,这条裙子挺漂亮,你穿一定好看,试一下好不好?”<br/>  <br/>  我也很喜欢那条红裙子,很正的红,包裹着热烈和忧伤与沉重,一种内敛与奔放的交互感。我于是一边顺从地接过贾蒙手中的红裙子,一边说:“我们一共才见过几面啊?而且你自己总是在不穿裙子的季节出现在我面前嘛。”<br/>  <br/>  等我从更衣间出来,贾蒙看着我,说:“真的很漂亮!小桑,其实你应该多穿些红色的衣服,这样整个人的身上就有了亮点,看起来人也精神得多。你的衣服色调都太低沉了,不是黑色就是咖啡色的,映得生命没有生机。”<br/>  <br/>  我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其实我从小时候起,就一直喜欢穿黑色的衣服。我习惯那种被深沉的孤单所包裹的感觉,也习惯于在冷漠的黑色里,拒绝任何人的靠拢。这么多年,我除了结婚穿过红色,再有就是此刻,为了贾蒙,再次穿上那明媚的红。<br/></p><p> —50—<br/>  <br/>  下午的时候北京的风很大,吹得人眼睛生疼睁不开。我本来雄心壮志地要贾蒙陪我上长城,一直听人说站到了长城上,眼界开阔,心胸就会很舒坦。<br/>  <br/>  但是因为室外太寒冷,我只好不去了,躲回宾馆里吹暖气。晚上的时候我开始头疼发热流鼻涕,又咳嗽。贾蒙急忙地把我送进了医院,医生诊断为急性扁桃体发炎。所以在北京的第二夜,我是在医院度过的。<br/>  <br/>  我输液,他陪着我,我就问到了他的女助手,文菲。我问:“你到北京这么短的时间,就做了一家公司的副总,将来还不知道会做什么大人物呢,一定会有不少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喜欢你吧?”贾蒙说:“你别胡想啊,我现在只是在一家小公司累积点实践罢了,整天操心工作的事,哪有闲心和女孩子打交道啊。”<br/>  <br/>  我问他的女助手多大了,他说:“二十三吧,或者二十四了,我也不知道,反正是去年刚从大学毕业的,比我早进公司半年吧,这个公司吸纳的大都是新人,所以做起工作是很累的,大家都是从头做起。文菲心眼挺实,她是北京人,但是她不像公司另外的几个北京女职员,比较挑剔,文菲比较有亲和力。”<br/>  <br/>  我就笑了,我说:“也许人家只是对你有亲和力呢!”他说:“怎么会呢,她小呢,一个小女孩儿,你就别乱想了啊。”我其实一点也没乱想,后来非典来了的时候,文菲和贾蒙患难与共,非典一结束,他们就结婚了,当然了,我应该算是他们的半个媒人。<br/>   <br/>  凌晨的时候从医院输完了液,医生要求卧床休息几天,但是我决定回去了,一来贾蒙公司打电话找他有事,因为他们老总在我去北京之前出差了,贾蒙要临时负责处理公司事务;二来我也怕时间多呆一天,会生变故,毕竟周海,不是一个善罢甘休的人。<br/>  <br/>  我走,贾蒙送我到车站,买了很多食品塞在我手里。快上车的时候,他忽然把我揽进怀里在我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我一回头,看见大巴的驾驶员在车里盯着我们看。我的脸就腾地红了,我挣脱了他的怀抱,提着裙裾跳上了车,找到了自己的铺位,躺了下去。<br/>  <br/>  车辆开动的时候,我坐起身,向车窗外看。我看见贾蒙痴痴地盯着我乘坐的这辆大巴看,看得入神而坚定,那表情,仿佛在和一个人生离死别。事实上,那一别,就成了永别。<b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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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5-20 17:54 | 显示全部楼层
 —5—<br/>  <br/>  村部是连在一起的数十间平房,一字溜排着,白墙红瓦,有支书室、计生接待室、民调室、会议室等等,还有一间卫生室,就是村部的医院。<br/>  <br/>  那排平房的前面,是一块空白的场地,空着的时候,看上去挺大,所以每次放电影的船来,都是在那里支起影幕放电影。<br/>  <br/>  然而就在那天晚上看电影的过程中,发生了一件事,许一山从此在我面前再也威严不起来了,我再也不用给许小翠洗衣裳了,而他许一山也不敢再有任何为难我们家的想法了。<br/>  <br/>  电影播放到一半的时候,我因为在家粥喝的多了,要上厕所,而电影正进行到最精彩的部分,所以身边的那两个同来的女孩子都不愿意陪我去,我只好一个人摸索着走到村部后面河沿坡上的厕所。那里比较偏僻,一到夜晚,几乎没什么人上这个厕所。<br/>  <br/>  我还没来得及摸到厕所前挂着遮挡的草帘,就听见了里面传来哼哼卿卿的声音,一个女人的迷乱的喘息和一个男人的粗重的呼吸,在黑暗的河沿坡上的小厕所里,传递着人类爱欲的欢愉。<br/>  <br/>  我那时十九岁,灿烂的豆寇年华,还没有接触过男人和女人的事,但我已能够知道,厕所里是不能听也不能看的东西,我就是憋死我也不能在这个时候上这个厕所,我于是赶紧转身往回走,准备回到场地上的人群里。<br/>  <br/>  然而我的高跟鞋却让我在慌乱中扭着了脚,我发出了“哎呀”的声音。这是我的第一双高跟鞋,自己在读大学后利用周末发传单赚钱买的,特地穿了回来显摆的,现在却惹了事。<br/>  <br/>  厕所里的声音忽然刹住了,“谁?!”许一山的声音传了出来。我在许多年后想起这件事,我仍觉得他是个笨蛋,他要是不吱声,我也跑了,他也不会被发现了。<br/>  <br/>  黑暗中有一个人从厕所里慌慌张张地跑出来,跑到我的身边,我闻到了她身上的酒精味。是村里的女医生,村里的好多想超生的大肚婆娘据说都是给她弄没了胎的。但我从来没有谴责她的想法,她也是拿国家的工资,办国家的事罢了。<br/>  <br/>  女医生跑了,许一山倒还算镇静,他从厕所里出来,走向我,还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裤子的拉链部位,看是否拉好。我没敢笑,我站着回答:“许支书,是我,胡小桑。”<br/>  <br/>  许一山一听是我,似乎更镇静了,他走近我,低声说:“你也是大人了,这事你也知道的,是不能张扬的,你说吧,想要点什么?”<br/>  <br/>  我几乎没有用脑袋考虑就说出了两句话:“以后不要再要求我给许小翠洗衣服;不准有任何为难我父母的地方。”我说得很快很连贯,以致于我自己都觉得那晚捉奸的场景似乎是我一手设计的。<br/>  <br/>  许一山考虑了不到三十秒,点头答应了,我以后就再也没给许小翠洗过一件衣裳。<br/>  <br/>  —6—<br/>  <br/>  大学里的校园生活没有电视剧里的那么浪漫美好,也许是因为我不是个浪漫的女生。总之到了大学之后,我并没有体味到它的美好,但是,我却在大学里,了解到了性。我后来想想,我也到了该知道的年龄了,所以也不能归功于大学。<br/>  <br/>  关于性的了解,我是理论结合了实际,当然了,不是我的实际,是许小翠的。大学里的许小翠,和一个光头的男生的在校外租房同居了,当然远在老家的许支书是不知道的。我后来想想,上梁不正下梁歪的说法,真是绝了,我们的前辈们就是好,总结得很妙。<br/>  <br/>  大学里的空闲时间比中学多得多了,于是出现了很多的情侣,这中间就包括许小翠和她的光头男友。<br/>  <br/>  大学的校园汇聚了各个地方的人,各种层次各种阶级的人。我觉得大学它就是个大杂烩,有肉圆,有鹌鹑蛋,有青菜叶子,还有粉丝。真的,别看那些男生女生年龄差不多,背景经历可差别大了。<br/>  <br/>  光头应该属于鹌鹑蛋,是个中产阶级人家的,他老爸是中国当代小有名气的作家,他老妈是个弹钢琴的女人,他呢,偏偏读的是体育系,把头发剃个精光,总是穿个印着大大蜘蛛网的黑T恤,一条破烂的牛仔裤,不知道是踢球踢破的,还是打架打破的。<br/>  <br/>  我想许小翠就是杂烩汤里的粉丝,光溜溜的,养眼,口感也应该不错。她爱上了光头鹌鹑蛋,我想应该是真的爱上了吧,她后来对我说起鹌鹑蛋时的表情,像是佛徒在谈论她的佛祖,很迷恋的崇拜。<br/>  <br/>  我那时的空闲时间也比中学多了,我闲着就会难受,我中学放了假我就回家干农活,我现在周末放了假没有农活干又不谈恋爱,我还能干什么呢,我就看书,疯了样的看书,一到假日休息,我就钻在书本里,一坐就是半天。<br/>  <br/>  我把《红楼梦》又从图书馆里借出来读。其实中学的时候我就看过了,不过看得匆忙,因为在课上偷看的。现在我又重新拿来看,我仔细地看,名著嘛,它肯定有它的可看的价值。读第二遍,我才注意到,贾宝玉的第一个女人是袭人。<br/>  <br/>  我就是从那个时候讨厌起贾宝玉的,我原来看电视连续剧的时候,看他粉白的方脸,红润的小嘴巴,只是个有点任性有点孩子气的公子哥儿罢了,倒也不是太讨厌他的,我就是仔细地又看了一遍原著,知道了他的第一个女人是袭人,我就来气了。<br/>  <br/>  他既未想娶袭人为妻也没打算纳她为妾,但他竟因为在秦可卿那里做了个艳梦,因为男人的性的萌动和冲动,他回房就把他屋里的丫鬟弄上床了,真是极不负责任的一个男人,再看他在大观园里一群姐姐妹妹们面前卖弄讨乖,真是叫人不舒心。<br/>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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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5-21 01:39 | 显示全部楼层
<strong>继续发.....</str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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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5-23 21:24 | 显示全部楼层
<p>谢谢木头的木,现在由我继续发</p><p>  —51—<br/>  <br/>  我一路上并没有吃东西,那一包食品在大巴进站时,我送给了邻铺一位小女孩,她的母亲很客气地谢我,我只是笑了笑。我打车直接回到家,打开门时,周海不在家,屋内一片狼籍,像是遇了贼,我并不感到惊讶。<br/>  <br/>  我打扫干净了房间,躺上了床。周海在半夜里回来了,他似乎又去了声色场所,身上有浓烈的劣质香水的味道。我们简单地说了几句话,他并没有对我的出行怀疑,也许他早就把我看得很透,他很清楚地知道,我是一个永远不会出轨的女人。<br/>  <br/>  从北京回来后我对周海生活上的照顾更加的无微不至,他的朋友们都竖着拇指夸我贤妻良母。世道就是这样的,男人可以出一百次一千次轨,而女人一次都不可以,不但别人,我自己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对周海更加地顺从,因为我只能是他的妻子,但是,我也更加地沉默。<br/>  <br/>  即至春节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怀孕了,于是我的心,就彻底地死了,我对自己说:“这辈子,你只能是这个命了吧,不管怎样的不公平,你只能是周海的老婆,周海孩子的妈。” 老太太不久便发现我怀孕了,她高兴极了,又是沌汤又是烧香,指望我给他们家生孙子。<br/>  <br/>  贾蒙依然希望我能够离婚嫁给他,自从我从北京回来后,贾蒙的电话和短信明显地增多,而在等到我拒绝离婚嫁给他的回答后,那种绝望的哀伤,让人的心忍不住地疼。<br/>  <br/>  我告诉贾蒙我怀孕了,我要为周海生孩子了,我说:“你在北京好好生活,遇到合适的女孩子,再成一个家,事业稳定了,家又有了,就把宏宏接北京去,将来给他好的教育,我不会离婚嫁给你,永远不会。”<br/>  <br/>  我听得出来他很伤感,我不知道他的语气是在遣责他自己还是在遣责我,总之让人听了很辛酸,很难受。但是再难受,我也要作个决断。<br/>  <br/>  我是一个已婚女人,我不能徘徊在两个男人中间挣扎,我不能游荡在爱情和责任的边缘,痛苦的不只是自己,还有贾蒙,而对周海,也是不好的,周海即使有千般错,他也是我的丈夫。<br/>  <br/>  于是我开始用手机短信和文菲联系。我喜欢文菲,那个秀丽漂亮的北京女孩,我愿意看到她生活在我最爱的贾蒙的身边,替我做我不能为他做的事,替严红做她未能做完的事,陪着贾蒙,一生一世。<br/>  <br/>  —52—<br/>  <br/>  周海听了他妈的话,少有对我动拳脚,只是常常夜不归宿,要不然就是整夜坐在电脑前打游戏,甚至有一天,拿回了一袋子女人的血衣让我洗,他外面的一个女孩做了人流。我一声没吭,给他洗好衣服叠好了让他送出去。<br/>  <br/>  我想一个女人活成我这个样子,一定是悲哀的,绝望的,毫无希望的,我也奇怪我的个性里从小没有这么的顺从,现在却成了一个盲从的动物,没有鲜活的灵魂与思想,甚至不知道,自己走在哪条路上。<br/>  <br/>  我少有和家里联系,不想让他们担心,让老爸老妈为我的生活难过。结婚后我就开始积攒私房钱,单位有时候发的一些费用,能不告诉周海的,我不告诉,我悄悄地积攒下来,我要存一笔钱,给他们买个医疗保险,以防他们老了、病了,没钱治。<br/>  <br/>  怀孕快七个月的时候,天有些热了,快夏天了,我最后一次去浴室洗澡,因为小区里的浴室已暂停营业了,我就去了较远些的位于城中心的大浴室。<br/>  <br/>  在浴室我遇到了贾蒙的妈和贾蒙的儿子宏宏。我在北京看过宏宏的照片,所以一下子就认了出来。贾蒙的妈看上去比较慈祥,我只是想不通为什么她当初会不赞成贾蒙和严红的婚事。也许天下无不是的父母,长辈们永远以为自己为儿女选择的才是正确的。<br/>  <br/>  宏宏很可爱,看上去比照片上的聪明伶俐些,眉眼很像严红。贾蒙的妈给宏宏穿衣服,我边擦身上的水珠边搭讪说:“是您孙子吗?看起来很聪明可爱。”老太太笑了,说:“这孩子生下来就没了妈,可难带了,我好不容易带得这么大了呢。”<br/>  <br/>  她看了一眼我挺起的肚子,说:“姑娘,你这胎肯定是个男孩吧,看你的肚型就知道。”我笑了笑,没吭声。我知道是个男孩,五个月的时候,周海妈就拉我去医院找她熟人做了B超,知道是个男的,老太太的嘴巴都笑歪了。<br/>  <br/>  我看着宏宏,我心想,如果不是命运的捉弄,也许我会和贾蒙生一个像宏宏这么聪明可爱的孩子。离开浴室的时候,宏宏脆脆地对我说了一声“阿姨再见”,我的心里,忍不住疼了一下,为严红,为自己,也为宏宏和我肚子里的孩子,人生的际遇,真的很捉弄人。<br/>   <br/>  我渐渐地少有贾蒙和联系,我知道我没有办法保持心理和灵魂的平衡,也不希望贾蒙总是在茫然无期的等待里,错过他人生美丽的花朵。<br/>  <br/>  心灵相近的女人,总是会有共同的话题的吧,我和文菲靠手机短信成了朋友,当然,我占了很大的主动性和主攻性,我的理由和目的只有一个:希望有情人成眷属,希望贾蒙过得好,因为这辈子,我已给不了他我的好。<br/>  <b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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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5-23 21:25 | 显示全部楼层
  —53—<br/>  <br/>  当然在此之前我已告诉了文菲,我并不是贾蒙真正的夫人,他的夫人已经离世,有一个两岁的儿子在老家。小姑娘说她不介意,她爱他,她就会全力以赴,包括对待他的孩子。我相信她能做到,所以我愿意帮她,实现她的爱。<br/>  <br/>  在文菲的信息里,我获知了贾蒙因为我的拒绝有段时间情绪不太好。我鼓励文菲多关心接近他,我告诉她一个男人在失落的时候,是一个女人走进他心里的最佳时机。事实证明文菲后来确实渐渐地走进了贾蒙的心里。<br/>  <br/>  我足月待产的时候,贾蒙跳槽去了另一家公司,文菲二话没说就辞职跟了他去了那家公司。于是文菲仍然是贾蒙在公司里的最信任最熟悉的人,同时也是,最了解他最接近他的人。<br/>  <br/>  农历八月里,差几天就是中秋节的时候,我在医院剖腹产了一个男婴,七斤二两。当我从麻醉中苏醒过来,护士把婴儿抱给我喂奶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的脸,红嫩的,皱着脸面的小生命,他是我的婴孩。<br/>  <br/>  孩子的名字是周海妈取的,叫周小安,说是希望他平安,孩子的小名是我坚持自己取的,叫蒙蒙。我此生不能嫁给贾蒙,但不代表我此生已不再爱他,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怀念他,怀念我和他的曾经的深刻而绝望的一段爱情。<br/>   <br/>  休产假的时候,按规定,是可以休六个月的,但是我做完了月子,我就坚持上班了。怀孕七个月的时候,办公室新来了个刚毕业的女孩,好像是上面头头的亲戚,当时没有具体的职位给她,正好我怀孕行动不方便,她便帮忙插手做我的一些工作。<br/>  <br/>  但是在我生产以后,据同事可靠消息说,有可能让她全部顶了我的工作,也就是说再上班时,我可能就没岗了。我说按劳动法,我在休产假,单位是不可以这么做的,同事说:“又不是一下子让你下岗,还发着你工资,让你当时找不着话柄的,只不过没有了岗位。”<br/>  <br/>  没了岗位,时间长了自然是要清退的,哪个单位会养着吃闲饭的人。我于是满了月,就急忙忙地上班了,不管怎么说,家不是温暖的,爱不是幸福的,我唯有一份工作可以给我安慰了,让我觉得,我还是个有用的人,还有活着的必要。<br/>  <br/>  —54—<br/>  <br/>  周海妈很喜欢蒙蒙,一直帮忙带孩子。蒙蒙除了周海妈就是我带,周海喜欢倒也喜欢他的儿子,可就是不会做一个父亲,不知道怎么带孩子,因此他仍然过他的一如既往的交朋结友花天酒地的日子。<br/>  <br/>  因为孩子的出生,多少掩盖和缓和了一些夫妻之间的不和,走出来,我们是一对年轻配对的小夫妻,但是在家里,我们依然是很冷漠陌生的两个人。<br/>  <br/>  我因此想到很多的夫妻,他们其实并不是幸福美满的,或许婚姻就像一身衣裳,外人永远看不到衣服破败的里子,只能看到缎面上绣着的花朵。所以有多少的夫妻是麻木了无动于衷了才想不到理由找不到借口分开的呢?<br/>  <br/>  蒙蒙渐渐地长着,一天一个样,越长越讨人喜欢。他很调皮可爱,和所有的新生婴儿一样,贪吃贪睡,爱玩爱闹,时常挥动着他粉红的小拳头对着我哇哇地撒娇哭喊。<br/>  <br/>  我的身体在剖腹产蒙蒙以后,一直不是很好,奶水也不足,蒙蒙吃奶粉多些。每次抱他在怀里,看他吮不到奶水急得满头大汗哭闹的样子,我就很不舍。原来做了母亲,最疼痛的,就是无法满足自己的孩子。<br/>  <br/>  春天到来的时候,非典以一种可怕的速度迅速蔓延了几大城市,北京首当其冲,每天都有死人,每天都有确诊病例和疑似病例的增加。我看着各大新闻媒体的报道,我从来没有一刻像那么的恐惧,我怕我的贾蒙,会死在这一场灾难里。<br/>  <br/>  文菲一直在和我联系着,而贾蒙,我已久不和他直接联系。我通过文菲了解贾蒙的境况,鼓励文菲给贾蒙关怀与爱,让他在陌生的城市感受到温暖的情意。我知道贾蒙是一个善良的男人,文菲的付出,他的心里一定会感觉得到。<br/>  <br/>  在北京封城以后不久,贾蒙公司所在的那一幢楼因为发现了一例非典疑似病例,他们所在的那一幢办公楼被隔离了,整整隔离了两个星期。文菲和贾蒙患难与共朝夕相对,终于在那一场SARS的灾难里,贾蒙爱上了那个秀丽可爱的北京女孩。<br/>  <br/>  他们的婚礼在那一年的国庆举行。经过一场灾难的洗劫,北京在那一个节日里展现出特有的妩媚和热情,也是在封五一长假旅游之后首次开放长假旅游。我在电视上看到,北京景区人山人海,北京城里热闹非凡。<br/>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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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5-23 21:26 | 显示全部楼层
  —55—<br/>  <br/>  结婚之前文菲给我打来电话,她说:“小桑姐,你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吗?”我说:“我忙呢,要照顾孩子走不开呢。”事实上就是有空,我也不会去的,我亲手把自己的爱人,拱手奉送给了另一个女子,还要我亲眼目睹他们相依相偎的亲密甜美,我就是心胸再宽阔,我也绝对做不到。<br/>  <br/>  冬天的时候我积攒的私房钱已有几千,我给我的老爸老妈各买了一份平安险,在填受益人的时候,我疑虑了下,最终还是填了蒙蒙的。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会作那个决定,没有填我的哥哥或他的孩子,也许人心都是自私的。<br/>  <br/>  春节前,我带着蒙蒙回了趟乡下老家,也顺便把保单带给爸妈。自从我结婚后,我的爸妈很少去我家,因为周海看到他们态度总是很冷淡,为此我还和周海吵过一架,我说:“你别瞧不起我爸妈,别以为自己城里人多了不起,你不也和他们生出来的女儿睡觉么?瞧不起他们,也就瞧不起你自己。”<br/>   <br/>  但是说归说,周海依然我行我素,有时候看见我老爸老妈就当没看见。所以我老爸老妈觉得很不是滋味,再加上乡下总有做不完的农活,于是也就很少进城去我家。<br/>  <br/>  那天我回了老家,吃过饭,支走了我哥嫂,我把保单拿出来递给我爸妈。我妈不识字,我爸认得一些字,我就仔细地给我爸讲了保单上的有关符合险种的疾病以及索赔的情况。正说着,蒙蒙在里屋睡醒了,哭闹起来,我便进里屋哄他。<br/>  <br/>  我哥不知怎的一脚踏进了外屋,我听他问我老爸说:“这是什么东西?小二子带的什么回来的?”我爸立马忘了我交待他不要说的话,他喜滋滋地说:“这是小桑给我和你妈买的保险,我们要是万一生大病了,也就不愁了,人家保险公司会给咱钱治病。”<br/>  <br/>  我哥说:“不错嘛,也亏得你们没白给她书念啊!我说呢,捡就捡来的呗,还楞是供她上了大学,弄得对她比对我这个亲生儿子还好,原来是指着现在享她的福哪!”<br/>  <br/>  我听见我爸低吼了起来:“你就不能低点声说?!小桑在里屋看孩子呢,这要是听见了,怎么好?再说我哪里亏待过你了?从小到大,好吃的好穿的我和你妈还不是先尽着你?读书你自已不争气,上不得学,能怨我?要不是小桑给我撑了老脸面,我和许一山的陈年旧帐,不知要到哪年才算胜呢!”<br/>  —56—<br/>  <br/>  “你就知道一辈子眼睛珠子尽盯着许一山的陈年旧帐上,我打小都听爷爷说了,那会儿就是许一山不和翠她娘订亲,也轮不到你娶。你气的什么劲?还折腾了这么多年,非得让这桑树林里捡来的丫头给你支个老脸,要把人家比下去,比下去又怎么了,你不还在这穷村里种田干活么?小桑有本事咋不把你接城里享福去?也好让咱全村人都知道,你捡的不是赔钱货,还是个金蛋蛋。”<br/>  <br/>  我觉得脑子嗡嗡地响着,蒙蒙在我的怀里,安静地睁着一双天真的大眼睛看着我,用粉嫩的小手往我的鼻子上摸,一只小腿翘上了我的胳膊。我低头看了蒙蒙一眼,吸了一下鼻子,我不哭,我也没理由哭。<br/>  <br/>  我一只手抱着蒙蒙,一只手把蒙蒙的衣物胡乱地塞进包里。我打开里屋的门,穿过外屋走向门外,边走边说:“爸、妈,我先回去了。”我老妈喊了起来:“怎么了?不是说好了住上一宿的么?”我没回话,人已到了屋外。<br/>  <br/>  我老爸冲了出来,在我背后喊:“你是不是听到刚才我们说话了?”我直冲上通往村边的路,头也不回地说:“没、没有,我什么也没听见。”我抱着蒙蒙搭了车回到了城里。<br/>  <br/>  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很早,到家的时候,已是六点多钟,蒙蒙已在我的怀中睡着了。打开门,房子里黑洞洞的,没有灯。我想周海可能去他妈家吃晚饭了吧,我就一边打开灯,一边准备换鞋。但是灯亮了的时候,我一低头,没有看到我的拖鞋,却看到了一双女人的高跟鞋。<br/>  <br/>  卧室的房门紧闭着,里面的人似乎并不知道我的归来,我听到了女人的嬉笑声,正一波一波地传到客厅。我脱下沾着乡下泥土的鞋,赤脚走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像一个幽灵,抱着一个熟睡中的婴儿,行走在自己的家里,无声无息。<br/>  <br/>  我抱着蒙蒙进了客房间,把孩子安放在床上,脱下他的小鞋子,给他盖好被子,拧亮了床头灯,将光线调至柔和的暗黄色。蒙蒙怕黑,醒了的时候要是身边没有人,又没有灯光,他会害怕。<br/>  <br/>  我关好客房间的门,转身轻轻地锁好外面的防盗门,然后拿起客厅的电话,拨通了周海妈家的电话,我压低声音对老太太说:“周海出事了,您赶紧的过来吧。”我做这一切的时候,冷静而平静,像是在做侦探工作的间谍,不慌不乱。<br/>  <br/>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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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5-23 21:26 | 显示全部楼层
  —57—<br/>   <br/>  周海妈家离我们的婚房并不远,打车也就二十分钟左右的路程。我估计她该到了的时候,我轻轻打开了防盗门,以防她到了按门铃,吵醒了里面一对正作好事的男女。我一推门,周海妈竟已到了,爬楼爬得气喘吁吁的,正伸手准备按门铃,我被她吓一跳,她也被我吓一跳。<br/>  <br/>  她一进门就急忙问我:“出什么事了?海呢?他怎么了?不要紧吧?哎呀我这乖乖儿啊,可别吓唬妈啊。”我一声不吭地打开卧室的门,然后对周海妈作了个请的姿势,就抱臂站在房门口,既不进去,也不往里看。<br/>  <br/>  周海妈一头冲进了卧室,嘴里喊着:“海啊,告诉妈哪不舒服啊……”她猛地住了口,继而捂着脸往客厅冲,直喊着:“作孽哟,我这是怎么了啊,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大冬天的晚上的喊我来看这个哦!”我听得出她的话里,没有怪周海的意思,倒是怪我。<br/>  <br/>  我冷冷地往卧室看了一眼,地上是凌乱的衣物,DVD上在播放着不堪入目的画面。被窝里有一个女人,看不到脸,只看到一头乱糟糟的长发露在被窝外,偎在周海的旁边。周海光着上身,两只眼睛闪着凶狠的目光,他的声音像刀子似的发问:“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今天晚上你发什么神经跑回来?”<br/>  <br/>  我没有回答周海的问话,我退回客厅,坐到沙发上,盯着周海妈看。老太太在我的目光逼视下,渐渐地有些不自在,她冲卧室里喊道:“回来了就回来了,快点把个小妖精打发了,都跟我回家吃晚饭去。早些时辰打电话让你过去吃晚饭,你还说有事不去,现在什么都别说了,都跟我回家吃晚饭。”<br/>  <br/>  屋里的女人穿了衣衫出来,用长发遮着脸,她趿拉着我的拖鞋走向门口换鞋。我猛地站起来走向她,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老太太慌忙喊着:“啊呀放了她!有话我们好好说,不要跟这种小妖精纠缠呀!”<br/>  <br/>  周海提着裤子从卧室冲出来,瞪着一双眼睛冲向我,我狠狠地说道:“都给我坐沙发上去!谁都不准说话谁都不准动!”我继而拨开了那个女人脸上的长发,看到了一张还算秀气的脸,很年轻,至少看上去比我年轻。我其实也并不老,28岁罢了,但是跟她一比,我就老了。<br/>  <br/>  —58—<br/>  <br/>  我把她拉到沙发边,将她按坐在沙发上,我说:“你还知道羞耻,还知道用头发挡着脸,证明你也晓得,你这么跟有妇之夫勾搭是很不好的,那么,告诉我,你为什么跟他在一起?你是不是真心喜欢他?”我抬眼向周海的方向望了一眼。<br/>  <br/>  她紧咬着嘴唇,低着头,不出声。老太太走过来,一把拉起她说:“走吧走吧,赶紧给我滚得远远的,以后永远不要再勾搭我们家周海。”<br/>  <br/>  我冷冷地望着周海的妈,声音冷得像冰似的说:“这是在我家,我在解决我们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到的很严重的问题,你现在最好立即坐沙发上去,闭紧嘴巴。我告诉你,兔子急了还咬人,我忍了你们很久了!”<br/>  <br/>  老太太从未受过我这样的话,楞住了,盯着我看,说:“你?!你怎么说话呢这是?回家一趟吃了枪子来了?”周海坐在沙发上,毫无表情,无动于衷,他那神情,仿佛天塌下来都不关他的事。<br/>  <br/>  我冷冷地一笑,一抹讥诮的笑挂上了唇角,我的心里,忽然什么都没有,我只觉得一切真的像一场闹剧。我真希望那一刻发生一场超级大地震,把我们统统地掩埋进一堆虚墟里。<br/>  <br/>  年轻的女人兀自低头站在那里,不敢有所动作。我又过去拉她坐下来,我说:“你要是真喜欢他,我成全你,我跟周海离婚,让你们结婚,你看这样可好?”我说得很和颜悦色,仿佛一个姐姐,向妹妹让出自己的花裙子,那样的心甘情愿的忍让。<br/>  <br/>  屋里的所有人都呆住了,他们的目光齐齐集中到了我的身上,女人更是不相信地抬头看向我,她那表情,好像是看到了一个妖精,要不,就是看到了一个鬼,眼神里揉和着惊恐和难以置信。<br/>  <br/>  周海妈大叫了一声:“胡小桑你知道你在说什么?!有你这么瞎说八道的吗?你看看你还哪有点女人的样子?!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我都替你感到丢脸!”<br/>  <br/>  周海妈的话,彻底激怒了我,我吼了起来:“丢脸的不是我,是你!你自己生了个什么儿子,教了个什么儿子你比谁都清楚!你睁着眼睛说瞎话,现在你儿子把人都带家来了,丢脸无理的反成了我,你怎么说话的?!”<br/>  <br/>  我越说情绪越激动:“你根本就不是女人,你是女皇!你做什么说什么从来就没站在女人的角度想过;你在家就是总统,你的话就是圣旨!这么多年没人违抗过你,没人欺侮过你,所以你不晓得女人被欺侮被辱骂的滋味!”<br/>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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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5-23 21:27 | 显示全部楼层
  —59—<br/>  <br/>  “你生得出来周海,你也生得出来我,你为什么就不能把我当你生的女儿,来舍不得来心疼?如果周海不是你儿子,是你女婿,你还会这么无法无天地宠他护他吗?!天下的父母都为了子女,我不怪你,但你不能太过头了,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也是人生父母养的,我也是人,我不是天生就该被你们作践的!”<br/>  <br/>  “我对你们家好过,我想过死心踏地做个好老婆做个好媳妇,但你儿子怎么对我的你心里清楚!你不但不规劝他反而袒护他,我告诉你周海打我你是怎么说的?你忘了我记得!你说:‘小的时候弟兄两个打架从来不敢找我告状的,因为告诉了我,我不管谁有理,我都各打五十!’你这话说的,像个当妈的说的话吗?!难道我挨了你儿子打还该再让你打一巴掌?”<br/>  <br/>  “什么事我都忍了,我是想,做了夫妻了嫁进你家门了就好好过。我不是天生的贱,天生就该侍候你儿子给你们家生孙子忍气吞声逆来顺受地让你们作践的,我是受过正规的高等教育的女人,我不是旧社会的童养媳!”<br/>  <br/>  我正准备继续吼下去的时候,蒙蒙醒了,在房间里哭了起来,我二话不说就冲进房里,抱出蒙蒙。一岁多的孩子,他什么都不懂,他只会叫“妈妈”、“爸爸”,他饿了会哭,疼了会哭,害怕了也会哭。<br/>  <br/>  客厅里陷入了一片僵死的沉默,只有蒙蒙的哭声,在冷然的客厅里,响彻在每个人的心上。我抱着他找了米粉,冲了一小碗,用汤匙喂他。他脸上挂着泪珠,一张嘴一张嘴地接着我喂下去的食物,我的泪,忽然就流了下来。<br/>  <br/>  这是我进周家门后第一次撒泼,我也心知,摔碎的镜子,裂痕将是永远的,何况本来就一直是凑合着过的。所以我的心,是铁了要离开的,我唯一不知道该如何处置的,是我的孩子。在那一刻,我忽然很沮丧,我觉得,我没有资格做一个母亲。<br/>  <br/>  老太太最终站起来说:“事情已到了这份上,我们家也不留你了,你反正心也野了,说话已经连分寸都没有了,连婆婆都顶撞起来了。真不知道你们家什么家教,到底是农村的出身,不识礼体!你要离就离吧,没什么了不起的。”<br/>  <br/>  她看了一眼蒙蒙说:“但有一点,孩子是周家的孙子,我们周家是不可能给你的,要离婚,孩子得留下。还有,你嫁进我们家时,没看见你们家的陪嫁,走时,也别带走我们周家的东西,一碗一筷都不准拿。”<br/>  <br/>  到底是老姜,辣得很,在那一刻,我彻底服透了老太太了。她理理衣服,对立在客厅中央的周海的小女人说:“你也走吧,别在我们家丢人现眼的,我告诉你,就是离了婚,我们周海也会娶个黄花大闺女进门,不会娶你这种货色的!”<br/>  <br/>  —60—<br/>  <br/>  老太太走向门边开了门,又回头对我说:“不过我要告诉你,人家女子就是跟十八个男人同居过,嫁人的时候,也是个姑娘的身份;你离了婚,你就永远是个二手货,你想清楚了,你以后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你的下场会很惨!”<br/>  <br/>  我一句没吭,眼泪一滴滴地落在蒙蒙胖嘟嘟的小脸上。他用一双忽闪的大眼睛看着我,无辜而可怜。周海妈拉起那个女人走了出去,“砰”地关上了门。<br/>  <br/>  蒙蒙吃过了后,在我的怀里沉沉地睡去,我抱着他坐在沙发上,心里一片空荡荡的冷。周海坐在对面,盯着我看,他说:“你真要离?蒙蒙也不要了?我虽然有很多不好的地方,但我从小就这样,改不了,只是你这个老婆还是不错的,我还不想离。”<br/>  <br/>  我不说话,我看向他,冷冷地看着,我忽然觉得浓重的悲哀一波波地袭击着我最后的坚强,我都做了什么呢?我嫁了一个不爱的男人,还生了个孩子,而现在,我就这么狼狈地扫地出门,甚至,连自己的孩子也要放弃。<br/>  <br/>  我盯着周海,用刀子一样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离婚,孩子归我。”周海眉头皱了一下,说:“那不可能,你知道的,我妈最喜欢蒙蒙了,蒙蒙就是她的心头肉,她不可能让你带走的。”<br/>  <br/>  “那难道蒙蒙就不是我的心头肉了?蒙蒙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难道我就舍得放弃了?凭什么要我放弃?”我不争气的眼泪又涌出了眼眶,我越发地觉得自己真是窝囊,在周海这样的男人面前流泪,真没出息。<br/>  <br/>  “那就不要离,你还是蒙蒙的妈,蒙蒙也还是我妈的孙子,不是两全其美?”周海平静地说。他仿佛料定了,为了蒙蒙,我不会离婚,我会仍旧这样地活下去,活得不知道自己是谁。<br/>  <br/>   我不吱声,我脑子里乱得厉害,我的心里仿佛千军万马在奔腾,又仿佛,只是一骑空乘,孤单零落地挣扎。在这一刻,我太需要有个人帮我,给我一个方向,或者,只是给我一声安慰,让我感觉到暖,一个人面对一场离散,太孤冷。<br/>  <br/>  夜的时候,周海在卧室睡了,我怀拥着蒙蒙睡在客房。周海睡得很熟,有鼾声隐约传出来。我知道周海有他可以安稳入睡的理由,他估计我为了蒙蒙,一定不会离婚。<br/>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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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5-23 21:28 | 显示全部楼层
  —61—<br/>  <br/>  凌晨三点了,我还在清醒地看着天花板,不知道该下怎样的决心,毫无主张。我起身找出手机,开机,打电话给贾蒙,他的电话居然通了,不一会他疲惫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这么晚了什么事?有事明天再说好吗?”<br/>  <br/>  “我想跟你说两句话,行么?”我问,我问的声音很可怜,连我自己都听得出我声音里绝望孤冷的可怜。“明天吧,我现在很累,文菲病了,肠胃炎,陪她在医院打点滴,刚刚结束回来。”<br/>  <br/>  “我要离婚了。”我说,我知道出于礼貌和道义,我在那个时候确实应该不要再跟贾蒙说话,何况文菲病了,但是,就让我自私一回吧,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在对贾蒙的爱里,我似乎从不曾自私过,我一直太爱他,所以舍不得自私。<br/>  <br/>  “但是,我已经结婚了,你知道的。”贾蒙蒙沉默了几秒钟,说。我的心,忽然冰凉,我想,我已经什么都不需要了,当一个男人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对一个他曾爱过的女人说出这样的话,其实他的心里,已经没有爱。<br/>  <br/>  “我不是想嫁你,我不会拆散你的婚姻的,既然以前不会,那么现在和以后也不会,我只是,太孤单了,没有人可以依靠,没有人会帮我,我只想找你说两句话,让我不觉得孤单,没有别的。”我说完,挂了电话,关了机。<br/>  <br/>  贾蒙已不再关心我离婚与否,也不再关心我的快乐与痛苦,他关心的只是,我的离婚会否干扰到他的婚姻。我忽然像一叶孤单的船,驶在浩瀚的人生的海里,却没有方向,因为,没有一个地方,是我的岸。<br/>  <br/>  我于是没有了眼泪,我忽然不想哭,也没有理由再哭泣。我不知道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唯有蒙蒙温暖的身体在我的怀里,让我还能感觉到生命仅存的一丝温热的气息。我低下头,轻轻地在孩子稚嫩的额头,亲了一口。<br/>  <br/>  我把蒙蒙轻轻地放好,然后起身穿了衣裳,赤脚走进厨房,拿了切菜的刀。刀锋抚在手里,薄而冰凉;大理石的地板,在脚下也透着阴森的冰凉,我的心里,我的眼里,燃烧着的也是,冰凉的火焰。我拿了菜刀,推开卧室的门,走近周海的床前。<br/>  <br/>  —62—<br/>  <br/>  我拧亮了床头灯,拿着刀立在床侧。周海睡得很香,打着鼾,流着口水。他睡觉的时候总是微张着嘴,像个等待母乳哺喂的孩子,因而第二天他的枕头上总有一小片的湿,被头也是,我几乎天天要给他晒枕头、被子。<br/>  <br/>  我能够想像得到,他小的时候,如何的被宠惯,以致于他成年后的身上,仍停留着许多婴儿的习气。我不想伤害他,因为我也做了孩子的母亲,我知道他受伤了,他妈会疼,但是,他们不应该忽略的是,我为了蒙蒙,我也会疼。<br/>  <br/>  我推醒了周海,他一睁眼看到我,皱着眉头说:“现在几点?离婚也不用在夜里谈判吧?再说不是都说好好的了吗?你就让我睡觉吧,别烦了。”我不吱声,我只是举了举手中的菜刀。<br/>  <br/>  周海像个弹簧似的猛地坐了起来,刚想起身,被我一把狠狠地揪住,我用刀抵着他的肩膀。我其实可以学某些影视上的情节,拿刀架着他的脖子,但是我没有,我怕一不小心,真的割伤了他。<br/>  <br/>  我咬着牙冷冷地说:“答应我,离婚,蒙蒙归我,如果你们不放蒙蒙,那么现在咱俩一起死,我告诉你,别小看了我,女人急了,杀人的胆是有的,再说,我现在一无所有了,除了蒙蒙。”<br/>  <br/>  我说到“一无所有”时,想到自己,竟真的落得如此悲惨的境地,仿佛是一叶浮萍,飘泊着,没有根,不知来路,没有归路。我忽然眼睛红了,我想哭,但我没有,我咬着牙睁大了眼睛,把眼泪逼回眼眶。<br/>  <br/>  我想我当时的表情一定是狰狞得很,我看到周海的脸上表露出一种恐惧的神色,他是真的怕了,这么长时间了,他从未怕过我,但现在,他知道怕了。<br/>  <br/>  他说:“好吧,我依你。现在可以把刀拿开吗?我从小就怕刀。”我眼睛一眨不眨地死盯着他,我不放手,也不撤刀,我只说:“起来!写字据。”“写什么?”他打着颤问我,他穿着一件单衣,腊月的夜很冷。<br/>  <br/>  我随手从床头拿起一本我平时看的育儿知识读本,翻到第一页保留空白的那一张,撕下来,然后拉开床头柜,找到一个记录电话号码的圆珠笔,递给周海,我说:“我说,你写,一个字不准改动!”<br/>  <br/>  他打着颤接过纸和笔,很认真地等着我发话,我一只手紧紧的握着菜刀,另一只手顺手拿起床上他的羽绒服披在他身上,我说:“你写:今本人周海与妻胡小桑因感情不和,同意离婚,家产归我,儿子蒙蒙归妻胡小桑,自此后夫妻情份,恩断义绝,天涯咫尺,永不往来。”<br/>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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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5-23 21:29 | 显示全部楼层
  —63—<br/>  <br/>  周海果真一笔一画地写下了我说的话,写完后递给我,我拿过来看,与我口授的一模一样,我将那张纸折好了放进衣服口袋里,我说:“可以了,你继续睡吧。”但是,他却再也不敢睡了,他坐在那里不敢动。<br/>  <br/>  我说:“不睡也行,那你看电视,但不准干别的,也不准出去。”我打开了电视机,然后掐了房间的电话线,把电话机拿到客房,复又进卧室搜走他的手机和门钥匙,做这一切的时候,那把菜刀一直握在我的手里。<br/>  <br/>  我没有睡,我开始整理蒙蒙的东西。孩子的东西太多,不能全部带走,只捡了要紧的他平时离不得的带了几样。我又收拾了自己的几件衣物,用一个床单,把我的和蒙蒙的东西全都包在里面,衣箱都太小了,放不下。<br/>  <br/>  等我做好这一切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我进厨房煮了粥,给周海盛了一碗放桌上,又用小碗给蒙蒙盛了。我进房间弄醒了蒙蒙,给他穿衣,洗脸,然后喂他吃粥。那天早上的蒙蒙,安静得出奇,不哭也不闹。<br/>  <br/>  我喊周海穿衣起床洗漱,吃早饭。他不知是夜里没睡好还是因为被我惊吓的,蔫蔫的,无精打采。我不管那么多了,我只说:“快点吃了我们去民政局婚姻登记处,办理离婚。”他抬头看我,有些软抵抗:“今天就办?太快了,我还没有告诉一下我妈。”<br/>  <br/>  我说:“不用告诉她,离婚是我跟你离,又不是跟她离,不需要她签字。再说你昨晚上写的那张纸,其实我们已经算是协议离婚了,只差到民政局办一下手续领一个本本而已。现在结婚离婚手续都简便多了,你即使不去,我也离得了的。”<br/>  <br/>  我其实是连哄带吓他的,周海的知识面不宽,基本常识也懂的少。我怕的是他妈,老太婆诡计多端厉害得很,她要是出来搅局,我是肯定不可能把蒙蒙带着离婚的,周海就是个酒囊饭袋了,我不怕他。<br/>  <br/>  我后来想起来,也始终佩服我那一次的的镇静与机智,我觉得我天生就是个做敌后工作的料,冷静、临危不乱,还有一点恶向胆边生,也或许,当一切都不在乎了的时候,就会冷静得失常,所谓哀莫大于心死吧。<br/>  <br/>  —64—<br/>  <br/>  吃过早饭,周海犹豫着跟我下楼。我一边抱着孩子,一边扛着一大包床单裹着的衣物。周海看我气喘吁吁的样子,伸出手来想帮我,我没要,我怕他把东西拿了再放回去。不过还好,他那天早上比较服帖,结婚这么久以来,我第一次看到他那么服帖。<br/>  <br/>  我把一大包东西搁在我经常买东西的楼下小卖部,店主惊讶地张着一张嘴,楞楞地看着我,我说:“大伯,收拾了一些不穿的旧衣物,带乡下去送人,我和周海先去办点事,回头来你这拿,谢谢。”<br/>  <br/>  不知道是谁想起来把结婚和离婚的手续给简化了的,真是非常的好,离婚进行得很顺利,我们两个并排站到办证的民政工作人员面前,说要协议离婚时,他看了我们一眼,问:“都想清楚了?过不下去了?铁了心了?”<br/>  <br/>  我点点头,说:“是的,所以来签字。”我捅了捅周海,周海说:“对的,同意了。”看惯了结婚离婚的工作人员,麻木地拿出两张表格,要我们填写,大体是财产分割情况,孩子的归属以及孩子的抚养费支付情况。<br/>  <br/>  我写得很简洁:财产全部归周海,儿子蒙蒙归我,不要抚养费,孩子以后所有的费用我一人承担。我写好了,给周海看,让他照着写。然后我们两个签字,拍了照片贴上离婚证,然后,就离了婚了。<br/>  <br/>  各自把绿色封面的离婚证书揣在身上,周海看着蒙蒙,问我:“你是不是真的想杀我?我昨晚被你吓着了,你的样子真恐怖,你像我妈。”我看着他,问:“我像你妈?”“是的,我小的时候有一次不听话,我妈拿刀追着要剁了我,我后来就怕刀,也怕我妈。”<br/>  <br/>  我看着他,活像个可怜的孩子,我叹了一口气,说:“我不会杀你的,我并不恨你,因为我没爱过你,再说杀人犯法的,我也要偿命的,你们不逼我到绝望的份上,我不会动这个蠢念的,但是你以后要是还这么自私无理,迟早有一天,会有别人对你动刀的。”<br/>  <br/>  从婚姻登记处出来,我抱着蒙蒙就上出租,周海在后面喊:“你去哪啊?”我头也不回地答:“去我该去的地方,你从此再也没资格管我了,我们不再有任何联系,请你记住了。”<br/>  <br/>  我打车到小卖部把一大包衣物抱上车,然后对司机说:“走吧。”司机问:“现在开哪?”我张着嘴,竟答不上来,是啊,现在去哪?我去哪?我还能去哪?<br/>  <br/>  见我答不上来,司机就把车速减下来,一边在拿眼角瞄我。我估计我当时的样子一定很落魄,抱着蒙蒙,带着一大包床单裹着的衣物,神情里是激动疲惫和仓皇无助,一看就知道,逃出来的女人。<br/>  <br/>  是的,我终于从这一座婚姻的城里逃了出来,虽然我为这一段婚姻,失去了那么多,可我终于逃出来了,但是现在,我又能逃去哪里,我去哪?我应该去哪?<br/>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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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5-23 21:30 | 显示全部楼层
  —65—<br/>  <br/>  我只好回家,回老爸老妈的家。我打车到车站搭了班车回老家。蒙蒙可能被折腾的累了,在车上很不安份,一直哭闹个不停,引得周围座位上的人怨声四起,我只得一个劲地赔礼,又一个劲地想着法子哄蒙蒙。<br/>  <br/>  我回到家,我老爸一看我那阵势,问我:“咋了?怎么忽然又回来了?还带着东西。跟周海吵嘴了?”我老妈一把拽过我老爸说:“小点声说,不要让邻居听见了,笑话咱的。”我知道我老爸老妈一直骗村里人,说我过着少奶奶般的神仙日子,他们怕让人家知道了会丢他们的脸。<br/>  <br/>  我忽然想哭,一种孤立无援的悲哀,一种没有进路没有退路的辛酸。但我不能哭,站在我面前的并不是我真正的亲人,他们不会从亲人的角度来关心我的疼。在那一刻,我决定坚强,也唯有坚强。<br/>  <br/>  我平静地对我老爸说:“没什么,昨天走的太匆忙,今天再回来看看你们。我就准备走了,我单位还有事。”我说完抱起蒙蒙扛着包裹就走,我老妈在后面喊:“午饭都做好了,你不在家吃了饭再走么?”我说:“不了。”<br/>  <br/>  折腾了一圈我又回到了市里,只好在街上找了一家旅馆住下来。房间里只有两张床位,设施很简单,三十块钱一晚上。我说我住十晚上,能不能够便宜些,老板娘用一只肥手托着胖嘟嘟的下巴,仔细打量了我一眼,说:“好吧,那就二十五一晚上吧,我最同情无家可归的女人。”<br/>  <br/>  我于是在旅馆住了下来。下午的时候,我带着蒙蒙上班,单位的同事看见我,就像看见鬼似的说:“哎呀胡小桑,你不是回老家了吗?你才来啊,你们家地震了啊?一个上午全是你们家的电话,周海的、你老家的,都把办公室的电话打爆了啊!”<br/>  <br/>  我呆了半晌,平静地说:“没啥,下午再打来,还说我不在。”蒙蒙在办公室,我没办法做事情,抱他在怀里打材料,他的小手只向键盘上乱按,好几次未完成的材料都没来得及存盘就被他删除了。<br/>  <br/>  放他在地上,他就乱跑乱撞,跌疼了就哭,主任经过办公室的时候,很不满地问我:“胡小桑,怎么把孩子弄办公室来了?”我慌忙应着:“婆婆病了,没人看孩子,所以带来了,就半天,明天就不带了。”<br/>  <br/>  办公室的电话一直在响,我一看来电显示是家里和周海家的,我就不接,我现在最不想听见的,就是他们的声音,我觉得我的脑子里像一锅浆糊,我不希望他们再来搅动这一锅浆糊。<br/>  <br/>  但是快下班的时候,周海和他妈到单位来了,把我堵在办公室,不让我下班。蒙蒙看到老太太很高兴,挣扎着要从我怀里过去,他对老太太很有感情。我狠劲地抱着蒙蒙,任他怎样的动弹,也不肯放手。<br/>  <br/>  —66—<br/>  <br/>  周海妈的眼神冷得像冰似的看了我一眼,那一眼仿佛要把我冻成僵尸。她伸手摸了一把蒙蒙的小脸,说:“乖孙,奶奶马上就把你带回家。”然后她跑到了主任室里,缠着主任说了很多话,情绪很激动,我隔着几间办公室都听得见她的声音,像敲战鼓似的一声紧一声。<br/>  <br/>  下班时间过了半小时了,同事们虽好奇,但大都是有家有口的人,没闲心看热闹,都陆续地走了。办公室里只剩下我和周海,沉默地僵立着。蒙蒙抱在我怀里,一双大眼睛看看他的爸爸,又看看我。<br/>  <br/>  在孩子童真幼稚的眼里,永远不会明白成人世界里的爱恨悲欢,因而无辜,却无法逃避被连带伤害的命运。想到蒙蒙从此的亲情世界里,永远不复完整,我的心里,涌上了愧疚的酸涩,却无法不坚持如此。<br/>  <br/>  老太太大约喊得累了,也大约终于和主任恶人先告状成功了,那边的主任室似乎没什么动静了,不一会,老太太跟着主任走进我的办公室。<br/>  <br/>  主任很严肃地对我说:“胡小桑,你也是个受过正规学校教育,在正规工作岗位上工作的人,怎么可以用武力逼迫离婚?你明天不要上班了,我给你一天假,你好好解决家庭矛盾。错误已经犯下了不要紧,但可以想办法弥补,比如复婚。抓紧时间!不要拖太久。”<br/>  <br/>  老太太倚在办公室门边,对着我阴阴的笑,那表情里有一丝惨毒的冷,还有一丝胜利的得意,在那一刻,我忽然想到那个害死白雪公主的巫婆王后,我想那个王后在巫术得逞的时候,笑的样子肯定是和老太太这一刻的笑是一样的。<br/>  <br/>  我抱着蒙蒙不吭声,蒙蒙看到老太太又闹着要过去,我狠劲地搂着他,就不让他过去,他哇哇地哭着,两只小腿在我身上乱踢乱蹬。我觉得自己凄惨极了,唯一的亲人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他只顾他自己的爱憎感受,他不会理会我这个当妈的疼痛。<br/>  <br/>  主任看着这场景,对我说:“胡小桑,别倔着了,跟你家里人回去吧,有什么事大家坐家里好好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小夫妻没有隔夜仇,没什么化解不了的恩怨。早下班了,你们全回去吧,传达室老王师傅要关大门了。”<br/>  <br/>  我楞站着还是不肯走,我不想再回周家,但是照现在这阵势,我肯定没办法安全地带着蒙蒙回到旅馆了,他们就是抢,也肯定会把蒙蒙先抢去的。<br/>  <br/>  我觉得孤立无援,我想哭,因为我觉得我没有路走了,可是我不能哭,我是成年人,都做了孩子他妈了,我还能哭给谁看,又有谁来安慰我的孤单?<br/>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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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5-27 20:19 | 显示全部楼层
路过进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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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5-26 12:12 | 显示全部楼层
怎么还没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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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5-27 09:49 | 显示全部楼层
<p>怎么每次都只有一半啊。</p><p>上次那篇“爱从下半身开始”,也只有一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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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5-24 17:43 | 显示全部楼层
  —67—<br/>  <br/>  正在僵着的时候,我老爸老妈竟出现了。他们一脸风尘地出现在我的办公室,我很意外,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进过我的单位。<br/>  <br/>  我倒不是嫌他们乡下人来了会丢我的脸不带他们来,而是我老爸这个人嘴巴大好吹嘘,他在家总是对左邻右舍说我在单位是骨干,其实我只是办公室普通办事员,我怕到单位我老爸那样瞎嚷嚷引起同事的不满,所以我从未带他们来过我单位。<br/>  <br/>  我老爸一看到我,就扯着大嗓门直喊:“好哇,你现在脾气倔着哩!回家啥也不说,说走就走,要不是周海把电话打到咱家,我跟你妈还不知道你干出这等事儿来了哩!打电话都找不着你,害得我们一把老骨头天黑了还急急忙忙地坐车奔城里来寻你,你倒说说,你接下来要咋办咧?”<br/>  <br/>  我看着他们,办公室的门口,齐刷刷地站着周海母子、我老爸老妈,再加主任,他们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我包围在办公室狭小的空间里,我无处可逃。是啊,我接下来要怎么做?我还能怎么办呢?<br/>  <br/>  我坚决不肯撤出办公室,我觉得撤出了办公室,我就是砧板上的肉了;但不撤出办公室,我也一样无路可走,一样不得安全的逃奔自由。我那一刻真恨不得长了一双大翅膀,越过他们的头顶飞过,或是学了穿山甲的遁功,钻地下就跑。<br/>  <br/>  不懂事的孩子在我怀里哭闹踢蹬着,懂事的成年人虎视眈眈地瞪看着我,我猛地把心一横,振声说道:“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我们的家事,我们自己解决,现在周海留下来和我解决这问题,其他人,你们都走吧。”<br/>  <br/>  主任看着我,但他是晓得我的秉性的,他张了张嘴,终于选择不再发表意见,只说:“早到了下班时间了,我家里今天还有点事,我要先走了,你们小夫妻好好谈,我关照一下老王,迟点锁大院的门。”<br/>  <br/>  他说完进主任室拿了公文包就大步地跨着走了,老太太跟在后面喊他装着没听见头也没回。想来清官难断家务事,聪明人是不会掺合别人的家事,因为这是吃力不讨好的官司,总有一方会怨怪他的。我知道,主任也是个猴精的角色。<br/>  <br/>  我老爸老妈还楞站在那里,盯着我看。我老妈拽了拽我老爸,我老爸咳嗽一声,张张嘴说:“现在已经没车回去了,你好歹不能让我跟你妈睡大街上吧?先回你家吧,两口子能有什么事不好商量的呢,回去好好谈。”<br/>  <br/>  我看了一眼他们,平静地说:“我离婚了,我离婚证书已经拿到手了,那我就不可能再踏进周家的门槛半步的了,今晚上我就是真的陪你们睡大街,我也不会带你们再进周家的门。”<br/>  <br/>  —68—<br/>  <br/>  我一说这话,老太太喊了起来:“你们那离婚不算,那没有法律效力的,你用刀逼着周海同意的!”我冷冷地看了老太太一眼,她因为气愤,脸上漂着酱紫的阴沉,眼睛珠子闪着凌厉的光,表情有几许狰狞的味道,但我不怕了,因为我自由了。<br/>  <br/>  我说:“谁看见我拿刀逼周海了?你有证据吗?他身上有伤吗?我们一起进的婚姻登记处一起签的离婚协议书,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可以证明,我们是很友好很平静很自由地签的,没有人使用武力逼迫谁。你讲话要有证据的,法律常识我懂的比你多,我可以告你诽谤的。”<br/>  <br/>  老太太的脸上,猛地添加了因激愤而导致的猪肝赤色,再加一点上了年纪的老女人的那种皮皱,因而她的表情霎时像雷阵雨到来时的天空,一团黑云压着一团乌云地滚涌上来,全都堆挤在她那张面积有限的脸孔上。<br/>  <br/>  她狠狠地说:“到底是素质问题,农村里出来的女人就不是个做人媳妇的料,全是猴精的主,贼似的精,败家的料!”她发泄似的咆哮着。我无动于衷,她越激动越生气,我就越开心,因为我第一次尝到了胜利的滋味,打败这个老太婆的胜利滋味。<br/>  <br/>  我老妈因为周海妈的指桑骂槐的话,一张皮皱干瘪的脸上隐隐现出紫色的潮红,低着头。我老爸撇着嘴,似乎想反击两句,大约是还想把我送进周家的窝里,所以他竟没有出声,保持沉默。<br/>  <br/>  我终于决定不再在办公室里与他们僵持,我抱着蒙蒙带老爸老妈到街上馆子里吃晚饭。周海和他妈一直跟着我,丝毫没有撤退的意思,我就给他们也点了菜让他们吃了,弄了点骨头汤拌饭喂了蒙蒙。<br/>  <br/>  吃了晚饭我给我老爸老妈安排了个旅社住下来,然后我对一直跟着我的周海妈说:“别再跟着我们,我要谈也只会与周海谈,不会与你谈的,你回去吧。”<br/>  <br/>  老太太不肯走,周海大约折腾了一圈也累了烦了,他暴躁地对他妈说:“你回去吧!我都大人了,你就不能让我自己解决一次问题?这么多年了,一直是你给我拿主意,你烦不烦啊?!”<br/>  <br/>  老太太的脸上霎时蒙上一层绝望凄凉的神色,在冬天夜晚的路灯下,是那样的苍老无助。我忽然有一点可怜她,她也只是一个母亲,她护着周海一如我护着我怀中的蒙蒙,只是,我们对母爱的诠注不一样。<br/>  <br/>  老太太颤着声望着周海说:“你怎么跟妈说话哪?妈这还不都是为了你好,你还以为她老实哪?现在这状况,你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啊孩子!你只会上她的当,她精得跟个猴似的你看不出来?妈这是不放心哪!”<br/>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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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5-24 17:44 | 显示全部楼层
  —69—<br/>  <br/>  我平静地对老太太说:“天也不早了,冬天的晚上又冷,你早点回去吧,我和周海的事,我们自己会解决。我想你也是了解我的,毕竟我也进周家门做了你这么久的媳妇,我真的要做的决定,不会因为你在这里就会改变的,所以你留与不留是根本没用的。”<br/>  <br/>  老太太看看我,又看看周海,最后她把目光落在我抱着的蒙蒙身上,说:“那么,能不能让蒙蒙先跟我回家?你们大人好好谈,小孩在也不方便,别让他受了惊吓或着了凉,先交给我带回家哄他睡了吧。”<br/>  <br/>  我坚定地摇了摇了头,说:“这不可能,但是你对他的好我不会忘记,孩子长了我会告诉他,他曾经有个奶奶,很疼他,但是,孩子我是绝对不会给你的,我不会放弃做母亲的权利与责任,绝对不会!我们的离婚证书上的每一个字每一条协议,都是受法律保护的,都是合法有效的。”<br/>  <br/>  我顿了顿,在心里下定了决心,然后转头对周海说:“其实我们已经没有必要谈了,你也应该很清楚,离婚证书上写的,我不会作任何更改;至于复婚,那更是不可能的,你和你妈一道回去吧。”<br/>  <br/>  周海站着不走,我于是问:“你们是为了把蒙蒙要去?”周海看着我说:“我妈是为了要蒙蒙,我是为了要你,孩子可以再生一个,再说孩子养大了也会走出去,只有老婆,会一辈子陪在身边。你是个好老婆,我不想以后没有你这个老婆了。”<br/>  <br/>  这是我跟周海结婚以后,我听到的他说出的最温情的一句话。我忽然想哭,但我没有,我不需要感动了,因为我离婚了,他不再是我的丈夫了。我于是更坚定了离开周家的决心,因为只有我走了,他才会知道我的好,也才会相信我这样的女人不太容易找。<br/>  <br/>  我以无比坚决的声音说:“谢谢你终于在我离开的时候,说出了这样的话,不过已经没有必要也不再有任何意义,若真念及夫妻一场的情份,请理解我一个做女人做母亲的感受,请你遵守离婚协议的约定,请你以后不要再以任何的方式打扰到我们,让我从此安宁。”<br/>  <br/>  我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头也不回地钻进车里。老太太想跑上来拉我,被周海一把拦住。我看着车窗外的周海和他妈,对司机报出了旅社的名字。车开出了很远,我一回首,还看到路灯下那一对母子的身影,木然地立在冬天的寒冷里。<br/>  <br/>  —70—<br/>  <br/>  蒙蒙跟着我折腾了一整天,在我的怀里昏昏地睡着了。出租车缓缓地开在冬天阴冷的街道,车内CD上在唱着《飘雪》,陈慧娴甜润的声音在细诉着:“原来是那么深爱你,此际伴着我追忆的心痛……”<br/>  <br/>  听着歌,我忍不住想到了贾蒙,我忽然觉得这两天疲惫极了,我甚至没有时间流泪、狠狠地哭一回。我孤单而固执地支撑着自己,像一个从前线归来的士兵,打了胜仗,却无人喝彩,无人欢迎,更不会有人说我是个英雄。我陷进了自己的迷茫里。<br/>  <br/>  出租车停在了路边,等我察觉到车已停下来的时候,我一转首,我的面前伸着一只手,和手上的一个面巾纸包。我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脸,和他脸上温暖的眼神,在冬天的夜里,像一团星星的火,闪耀着平和的热力。<br/>  <br/>  “擦擦眼泪吧,呵呵,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切都会过去的。”他温和地说着,把纸巾塞在我的手里。原来不知不觉中,我早已泪流满面了。我拿出纸巾擦干了脸,然后窘然地笑笑说:“真不好意思,我有点心情不好。对了,我好像在哪看见过你?”<br/>  <br/>  “呵呵,就在今天早上啊!你抱着孩子扛了一个大包裹,我问你去哪你都说不上来,最后让我送你去汽车站的,想起来了吗?”他笑了笑,又继续说道,“没想到晚上又见面了。一般这个时候我已经换班了,不过今天换班的司机临时有事,所以我略为多开一会,竟然又碰到你了。世界真小啊!”<br/>  <br/>  我想起了早上的那个司机,不知道我要去哪里,只好载着我在城里兜圈,最后把我送到了车站,果真是面前的这张脸。我平时的记忆力很好的,只不过这两天太烦躁,所以早上见过的人,晚上竟只剩下模糊的印象了。<br/>  <br/>  我于是对他笑笑说:“啊,真不好意思啊,又遇上了你载我。不耽误你时间了,我住南桥旅社,麻烦你送我过去吧。”我边说着边把蒙蒙往怀里搂紧些,怕他睡着了冷。<br/>  <br/>  他温和地笑笑,发动了车子,车辆平稳地在夜晚的车流里穿梭。“住旅社也不是办法,你总得有个长久的住处啊。”他似有意无意地,说出这一句话。<br/>  <br/>  我转首看向他:“你是不是什么都看出来了?呵呵,没办法,一时情急,没有去处,这两天就赶紧找房子租,我知道旅社住宿时日不能长,再说对孩子也不好。”<br/>  <br/>  “你要带孩子,应该还有班要上的吧?哪顾得上再找房子了。这样吧,我朋友多,我托他们帮你找找看,你留下个联系电话,我看有合适的,我通知你去看房。”他很平静地说,仿佛在帮的,是一个认识多年的朋友,而不是一个搭他车的陌生乘客。<br/>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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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5-24 17:45 | 显示全部楼层
<p>  —71—<br/>  <br/>  我犹豫了一下,报出了手机号码。他拿出手机,很认真地将号码输入了他的手机。我事后想想,为什么我会相信一个陌生人,可能还是因为贾蒙。这个陌生司机的笑,有点像贾蒙,很漫暖宽厚的感觉,仿佛可以依赖一辈子。然而,我已不能再依赖贾蒙。事实上,我似乎也从没有依赖过他。<br/>  <br/>  夜里在旅社,我睡得很沉。我是真的累了,疲惫得没有一丝力气,所以即使是旅社狭小的床,和并不流通的室内空气,我还是倒头就睡,一觉睡到了天亮,在蒙蒙哭闹声中醒来。<br/>  <br/>  身侧的床褥上是湿湿的尿骚味,蒙蒙夜里尿床了,似乎还不止一次,湿了一大片。他本来是不尿床了的,夜里醒来的时候,用尿盆哄他嘘就没有事。可是我睡得太沉了,他醒了我没有醒,所以他一夜里全尿在床上了。<br/>  <br/>  我急忙起床给他换了尿湿了的衣服,整理了床铺,冲了奶粉喂他喝了点,就带上他直奔我老爸老妈住的旅馆。我去的正当时,他们正在退房准备走。<br/>  <br/>  我没有说话,我老爸老妈也没有说话。在冬天干冷的早晨,我们站在旅馆的门外,任寒风嗖嗖地钻进我敞开的衣领里,我觉得凌厉的风里有割肤的疼痛。<br/>  <br/>  我老爸老妈的气色很不好看,我估计他们一夜没睡。也难怪,就算是拾来养大的,好歹也养了这么多年,我现在的状况,他们肯定也是放心不下的,我于是说:“没事了,现在一切都好了,我还年轻,还嫁得出去的。”<br/>  <br/>  我老妈瞅了我一眼,轻叹一声说:“话是这么说,可夫妻是原配的好哇,你这不长不短的小媳妇年纪,又带着个孩子,以后再想嫁个好人家,怕不容易了呢。”我老爸黑着脸说:“倔,自小就倔,这么大的事儿不跟家里头说一声就离,你才多大,你懂什么世道哇?!”<br/>  <br/>  我平静地说:“没事,我一个人能行,我也相信好女不愁嫁,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烂女人都有人娶,我就不信,我这好好的人儿没人家要。你们放心回去吧,年纪大了农活少干点,别太宠着哥哥嫂子他们了,苦了这么多年,也该好好歇歇身子了。”<br/>  <br/>  我老爸老妈只是叹息着,不吱声,我一看时间,上班时间快到了,我就拦了辆出租车,打开车门让他们进去,把车费付给司机,关上车门时,我想了想,又打开车门,从包里掏出二百块钱,塞进我老妈的口袋里,我说:“回去买点吃的,年纪大了要多注意营养。”<br/>  <br/>  蒙蒙在我怀里因为被我胳膊碰到了,哭了起来。我老妈眼睛红了,她说:“你现在也怪不容易的,还拖带着个孩子,又要上班,怎么行哪?要不,把蒙蒙给我带回去带吧,虽说乡下吃的用的差些,不比城里的好,可好歹有个人照看,你一个人,哪顾得来啊!”<br/>  <br/>  我低头考虑了几秒钟,钻进车里,对司机说:“南桥旅社。”出租车开到旅社的时候,我把蒙蒙交给我老妈抱,让他们在车内等我,我进房间以最快的速度把蒙蒙的东西收拾了装一个包里,拎出来放进车里。蒙蒙的哭声连同出租车一起远了,我站在原地,泪水模糊了眼睛。<br/>  <br/></p><p>  —72—<br/>  <br/>  上班的时候,同事们的眼光都有点异样地盯着我看。我知道,人都有窥探别人隐私和嘲笑别人的毛病,所以我坦然地承受着他们闪烁的眼神,只管工作。但是事实上,我工作专心不起来,我的心里乱糟糟的,我忽然有迷惘的空虚。<br/>  <br/>  就在一切纷扰都不在了的那个上午,我有了梦般的感受,我忽然觉得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短短的几天,一切都变了,所有的一切,都改写了,像一场梦,而我无法确定的是,我在醒着还是依然在梦中。<br/>  <br/>  我那一整天都处在浑浑噩噩的状态里,所有人都看得到我在办公室里忙碌,我整理材料,不断地在电脑上删改,我没有材料可改的时候,我就整理办公室抽屉。我不想让自己停下来,我害怕停下来的时候,那种空虚的着陆感,没有依靠,没有人在背后的孤单。<br/>  <br/>  晚上下班在路上买了两个包子,进旅社的房间倒了杯开水吃了下去。想到了租房子,就想起了那个出租车司机的话,于是把手机找出来,开机,开机后,短信息就铺地盖地的涌来,我一条一条地查看着,全是贾蒙的。<br/>  <br/>  贾蒙在短信息里说:“小桑,出了什么事,你真的决定离婚了吗?怎么打你电话不通?你还好吗?”“小桑,你怎么了?开机后要回句话给我啊。”“小桑,怎么还不开机?我很担心你。”“小桑,到底出了什么事了?小桑,你到底怎样了?”“小桑,我真的担心你啊,为什么还是不能打通你的电话?”……<br/>  <br/>  我的近乎麻木的心,忽然间像是干裂的竹子遇到了一场细湿的雨,压抑多年的柔软的深情,曾经的那么刻骨铭心的爱恋,在一瞬间,复苏,并且以绚烂的姿态在我的心里,迅速绽放。我就知道了,原来,我还在深爱着贾蒙。<br/>  <br/>  我控制着自己不回短信,也不回电,我把手机再次关机,然后,泪,就像汹涌的河流,在我脸颊的丘陵上,一路奔泻。无法阻止的一种绝望哀伤的凄楚,只能够用两行决堤的泪,来稀释。<br/>  <br/>  我不知道我哭了多久,我最后在自己的泪水里模糊入睡。夜里我做了梦,我在梦里看到了蒙蒙,他胖墩墩的小身子就躺在我的怀抱里;我梦见了贾蒙,他对我笑,那种温和宽厚的笑容,足以融化冬天所有的寒冷的笑容;我还梦见了周海,他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怎么就狠得下心离开?”<br/>  <br/>  天亮的时候,旅社的玻璃窗上,结着霜花,推开窗,是一轮温和羞涩的冬天的太阳,在东方,娇怯地上升。我闭上眼睛深呼吸,冷的风钻进鼻孔里,然后从嘴里呼出带着体温的热气。一种新的感觉从心里升腾起来,我对自己说:“一切都是新的了,好好活着,要坚强。”<br/>  <b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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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5-24 17:45 | 显示全部楼层
  —73—<br/>  <br/>  我走出旅社的门,看见了那个出租车司机。他站在车旁,用毛巾擦着车身上的湿气,对一个走近他身旁打车的人说:“对不起,我有客了,我在等他。”他一转头看到了我,张嘴笑了起来,说:“我真的等到你了。打你手机关机,所以就找到这儿来了。”我的心里,不由流过一股温暖的流,他的笑,那么地像贾蒙。<br/>  <br/>  我对他回以一个礼貌的笑,问他什么事,是不是帮我找到可以租的房子了。他说:“还没有,不过我已经托了朋友留意了,我来找你,是想问问你孩子怎么带的,你孩子还小,你又要上班,没时间专心照看他的,不如由我带回去,让我妈带,她反正要给我带孩子的。”<br/>  <br/>  我提防的心理迅速升起,我看过很多关于拐骗幼儿的案件报道,我现在只有蒙蒙了,我不能再让他出丝毫差错了。我戒备地说:“不用这么客气的,我们素昧平生,你不需要这么帮我的。”<br/>  <br/>  他又笑了,那种笑容,很容易让我迷失,我忽然想起,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贾蒙了,也久违了他的笑容了。我突然很想念贾蒙,然后我又在心里骂了一句自己:“你真愚蠢,别再想他了!”<br/>  <br/>  我对司机笑笑说:“谢谢你的帮助,孩子已让我妈带回家了,你如果听说有合适的房子租,请给我来个电话,当然也不用特别上心的找,我自己下班了也可以去找找。”然后我说我上班了,我就开始走,他说:“我送你吧。”<br/>  <br/>  我最终没有拒绝他的送,因为他的笑容,在冬天的早晨,那样的温暖,我舍不得拒绝。我坐上他的车,到单位,下车时我给他车资,他没有要,推了一把我的手,对我温和地笑笑,把车开走了。<br/>  <br/>  上午在办公室里,看到报上关于报考公务员的通知,我看了看,觉得我挺符合报考县一级政府机关的条件,又想想,是该换个工作环境和生活环境了。于是请了假,复印了有关证件,直奔人事局填表报名。<br/>  <br/>  报考的手续都办好了,买了一堆的报考的书,下午带了几本书上班,准备工作不忙的时候抽空看看。走到单位大门口的时候,传达室的王师傅喊住我对我说:“刚才有个人找你,我说你还没上班,他说过一会再来。”我一听,血液有一刹那的热烈奔流,我问:“是谁?”王师傅说:“他说他姓贾。”<br/>  <br/>  我的脑子几乎立即变成一片空白,我觉得呼吸窘迫而紧张。我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有痛感泛起,那么,是真实的,不是梦境,我必须面对的真实。我对王师傅说:“麻烦你告诉他,就说我已经辞职了,不在这里工作了,去了哪里你们不知道,谢谢。”我以最快的速度逃回了旅社,打了电话请了假。<br/>  <br/>  —74—<br/>  <br/>  我的心里,是极为渴望见到贾蒙的,但是,我又深知,我此刻,是不能够见贾蒙的,因为,我此刻像溺水的人,我特别想要一根浮木以给我漂流的支撑,而贾蒙,无疑是最适合作为浮木的人。<br/>  <br/>  所以我不能见他,我要保持我最后的理性,我不能让他看到我失控的样子,而且我也担心,此刻的依赖,会让我再也离不开他,不管怎么说,现在我没有了周海,而他,却又有了文菲。<br/>  <br/>  我没有上班,就在旅社里看书,脑子里,却又总是浮现出贾蒙的影子。我在心里一遍遍地问自己:我在干什么?我爱了他这么多年,那么现在,我又要如何去面对他,是爱,还是不爱?爱,又要如何去爱,不爱,我能不能够放得下手?<br/>  <br/>  第二天的时候,我打开手机,上面有贾蒙的一条信息,他说:小桑,你不想见我;我只想再看看你,我知道你现在需要帮助,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你,我结婚了……我回北京了,祝你快乐。<br/>  <br/>  我表情麻木地把信息删除了,然后洗漱了准备上班。我想当一个男人可以很理性地发出这样的一条短信时,做为女人,再为他掉眼泪显然是幼稚而可耻的,我不想做个失笑于自己的人,所以我很平静,我没掉一滴眼泪,然后我在旅社的门口,又看到了那个出租车司机。<br/>  <br/>  他照例倚在车旁,对着我展露着贾蒙式的笑容,只是这一种笑容,在今天是那么的刺眼,令我的眼睛有说不出来的疼,我于是有点微怒地说:“你怎么老来这里?房子我自己去租,我不要你帮忙找了。”<br/>  <br/>  他有一刹那的尴尬,脸上闪现过一抹红潮,他讷讷地说:“我没别的意思,你放心好了,不是纠缠你,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我昨天看到那天晚上和你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来过这里,他很可能知道你的住处了,所以你最好再换个地方暂住。”<br/>  <br/>  我心里不由一凛,周海?周海找到这里了,他想要怎么样?就在我脑子里正激烈地猜测着周海的企图时,司机低喊道:“你看,他又来了!”我一转首,看到周海,急步向我走来。<br/>  <br/>  我立在远地,没有跑,也没有躲,我冷冷地看着他。周海瘦了,而且胡须也没有清理,茄克随意地穿在身上,皮鞋上也是尘土蒙垢,看起来,似乎像一个流浪汉。<br/>  <br/>  我不说话,我等他先说。周海走过来一把拉住我的手说:“老婆,你跟我回家吧,我以后不听我妈的话了,我只听你的,我已经不去我妈家了。你走了我很不适应,我没有可口的饭菜吃,我穿着没人打理,我喝醉了也没人给我削苹果喂我蜂蜜茶。老婆,你还是跟我回家吧。”<br/>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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