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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殊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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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妖言
  • TA的每日心情
    无聊
    2012-10-16 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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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4 14:49 | 显示全部楼层
    有,那只鬼说过他父母健在,就在本市,那他们还是林展鹏的父母,可是?
      黄静感觉自己头大了不止一倍。
      再没有机会去偷听,第二天黄静就出院了。身体指标正常,除了贫血。
      黄静坚持不回父母家。母亲悲伤地离开,自从她生病,他们就对她百依百顺,因为医生说过,她的病是自身因素引起的,大概找不出原因的病都归咎到先天因素上去,父母因此而内疚。
      黄静是跑着上楼的,她以为,家里会有人等她,即便只是一个影子。
      但是没有,没有人也没有鬼。
      黄静坐下来,沉默。
      他走了,再也不会有人跟她争电视看,半夜醒来再也不会听见电视机絮絮叨叨让人安心的声音,明天早晨,也再不会有他笑嘻嘻的脸垂涎于滴等着她的早餐,再也不会有人跟她争电视看,也不会有人说她唱歌好不好听,更不会有人为她努力拿起一张纸……
      黄静坐了一夜,眼睛一直没有干。
      第二天中午,黄静又去了医院。
      她并不完全是想探明真相,而是,那里有他的亲人。
      见不到他,能见到与他相关的人也好。
      等在食堂门口,没等多久就看见林展鹏的父亲拿着两只饭盒下来,主动过去招呼,老爷子还记得她,笑呵呵地问:“是你啊,听说你出院了。”
      “是,我回来拿点药。”
      “年纪轻轻要注意身体哦,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大爷身体还好?”
      “磨命磨命。”老爷子笑:“我是当兵出身的,年轻时那才叫棒。”
      “你儿子媳妇怎么没来?”
      “他们……忙啊。”老爷子犹豫了一下。
      “就只有个儿子啊?”
      “呵呵。”笑,不置可否。
      黄静感觉,这两位老人知道真相,只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缄口不谈。
      不可能再套出什么内容,黄静回家,买回几份报纸,看招聘广告。必须要重新找工作,她觉得累,以前的生活太轻松。
      天气闷热,有隐隐的雷声。黄静开了空调,缩着腿坐在沙发上,啃饼干。饼干屑掉了一身,她直起腰,用报纸拂到地板上。
      “唉——”
      黄静一呆,叹息声?有叹息声!
      “展鹏?”她猛地站起来,望着空空的屋子:“是你吗?你回来了吗?”
      没有动静,也没有叹息声。
      黄静重新坐下来,捂住脸,满手心的泪水。
      找工作比黄静预料的要艰难的多,时值暑期,成千上万的大学生等着就业,哪有她的位子?可是她还是每天在街上奔波,但并不热心,只是想给自己找点事做,找工作也是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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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10-16 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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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4 14:49 | 显示全部楼层
    走得累了,在街心花园树阴下休息,有几个老年人围成一圈,在下棋,争论声很大,黄静扭头去看,身边有人说:“哎呀是你呀。”
      扭头,黄静吓一跳,忙堆笑:“大爷好。”
      “这么巧?你也住附近?”林展鹏的父亲笑眯眯地问。
      “不是,我找工作,路过这里。”
      “找工作?”老爷子坐下来,问:“你做什么工作的?”
      “会计,以前在学校做。”黄静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和他说话。
      “叫什么名字啊?”
      “黄静。”
      “哦。我儿子的公司正在招人,我介绍你去好不好?”
      “真的?”黄静几乎跳起来,忙说:“好,谢谢您。”
      “我也只是说说,成不成还不知道,你先别谢,我看你啊不象现在的年轻人,你很文静的,又善良,很适合做会计。”
      黄静抿嘴笑,鼻子却是酸酸的。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想帮她,黄静都相当感激了,不过是一面之缘,她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这个老人却一直记在心上,找机会感谢她。
      黄静留下手机号,本来并没有怎么当真,没想到晚上就接到陌生人的电话,自称是展程公司人事部经理,要她明天去面试。
      老爷子是个认真的人,黄静想,他也是个认真的“人”。
      “你在不在?你还会回来吗?”问过若干遍这个问题,都没有人回答。
      “你去哪里了?回家来好不好?”再问,还是没有回答。
      面试只不过是走形式,有太上皇的圣谕,一切都很简单,黄静下个礼拜就可以上班了。
      先告诉了父母,然后振作起来收拾房间。有好多天没打扫过来,地板上积了薄薄一层灰。
      把所有的报纸收集起来,叠好,拿到空屋子去,那间屋子很小,只有一张桌子,桌上放了个纸箱,里面是那盏累赘的灯。
      打开纸箱,黄静拿起那盏灯,一串串珠子发出哗啦的声音。
      “我要去你的公司上班了。”黄静轻轻说。
      他舍不得这盏灯。
      为什么?如果他不是真的林展鹏,他又怎么会舍不得这盏灯?
      黄静沉吟,把灯收好,明天,她打算把这盏灯送还给它的旧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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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10-16 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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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4 14:49 | 显示全部楼层
    展鹏的家在观水苑,本市最高档的别墅区,离中心城区不远,环境幽雅,这是黄静在与老爷子闲聊的时候无意间得知的。
      问了保安,说是送东西,再加上一脸的笑,也就进去了。
      一栋白墙红顶的小楼,象童话中的房子,门口有栅栏围起的花园,放了一个五颜六色的滑梯,是给那对孪生姐妹玩的。
      按响门铃,半晌才有人应,门打开,一位穿着时髦得体的少妇,相貌清丽,态度踞傲。
      “你是来送水的?”狐疑地打量她。
      “不是,请问你是不是林展鹏的太太?”
      “是,你是?”
      “打扰了。”黄静笑:“我叫黄静,买了你们原来的房子,前段时间重新装修,把这个卸下来,很贵重的,估计你们还有用,就送回来。”
      少妇迟疑地接着纸箱,打开来,惊讶:“灯?”
      黄静看着她,她脸上闪过一丝惊喜。但很快,就恢复原来的样子,带着戒备和抗拒,没说要还是不要。
      黄静装着没看见,又说:“还有盆花……”
      “花就算了。”她急忙说,转身就把门关了。
      黄静咬着嘴唇,站了两秒钟,转身离开。
      她肯定这个女人在看到灯的一瞬间,眼睛里有一抹温柔,虽然只是短短一刹那。
      她的态度让人起疑。难道她和丈夫之间有问题?看见旧物件,想起曾经的甜蜜与缠绵,一瞬间的流露,很快清醒,已是昨是今非,激情冷却,再也不愿意回首?
      还是她觉察到身边的人不对?
      展程公司的总部在城南高新区,占地数十亩,建筑布局非常合理,花木茂盛,乍眼一看,倒象花园。
      有一栋十一层的办公楼,黄静的办公室在五楼。
      她只是一名审核员,既不管帐也不管钱,只负责审核报销单据,很简单但是很烦琐的工作。
      每天都有人来报帐,各个部门,有的单据整齐,有的零乱,黄静并不挑剔,遇到乱的,重新撕开来,一张一张贴好,态度随和,很快就博得同事的好感。
      她性情安静,并不多话,认识与不认识的人见面都笑一笑,以示礼貌 ,又是单身,加上相貌清秀,身材苗条瘦弱,一见就给人楚楚可怜的印象,很快就有男同事请吃饭。
      但是没有看见过林展鹏,她来了一个礼拜了,一次都没见过,只偶尔看见停车场有辆跑车。
      黄静不曾拒绝过同事的约请,一来没有其他事可做,二来可以打听点消息。
      都知道她是新来的,为着献殷情,迫不急待地告诉她,有用无用的,黄静只是听,偶尔也插嘴,问:“老板没见过,不知道严格还是宽松?”
      “林总不怎么管内务,他只负责外面的应酬。”
      “为人如何?”
      “很不错的一个人,不严格,还有点……贪玩。”
      “贪玩?”
      “嘿嘿,只是比较而言。”
      渐渐知道,林展鹏喜欢一切时髦的玩法,开跑车,打高尔夫,玩轮盘赌,当然玩得并不大。
      “一个很有品位的人。”这是同事的总结。
      见不到人,但是偶尔,高层领导的报销单据上可以看到签名。龙飞凤舞的三个字,看多了,渐渐看出蹊跷,每个签名都一模一样,或黑色,或兰色,或红色,但是都象一个模子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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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4 14:49 | 显示全部楼层
    虽说一个人的字迹不能改变,但是要做到每个签名大小都一样就难免怪异,黄静比对了几个不同文件的签名,探头问旁边的同事:“老板的签名怎么是一个样子?”
      同事也凑过来看,抿嘴笑:“你倒是心细。他这是签名章。”
      签名章?果然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自从他出了车祸回来后右手就坏了,不能写字,就拿了以前的签名去刻章。”
      “车祸?”
      “是啊,去年元旦,出过车祸,那么结实的车撞得一塌糊涂,送去医院的时候还以为他要玩完了,好在命大福大,只是 断了胳膊。他喜欢开快车。”
      元旦,车祸?黄静认真听,然后小心问:“他自己开车?”
      “他一直自己开车。”
      “没别人在车上吗?出事的时候。”
      “听说还有个人是他一个亲戚,当场就死了。”
      “哦。真可怕。”黄静寻思着该如何继续追问。
      “出次事也是好事啊。”同事压低声音:“以前他可严格了,对底下人有点刻薄,出院回来人都变了,随和的多。”
      “怎么回事?”
      “想通了呗,钱是挣不完的,这个公司光是卖地皮就够他吃穿几辈子了。”
      想想也是,与死神擦肩而过,顿悟生命无常,时光短暂,不如趁年轻,好好享受。
      “你们说什么呢?”有人严肃地打断,同事伸伸舌头,缩回头,不再议论,半晌递过一张纸条,上面潦草地写着:“不要谈论车祸,老板忌讳。”
      上班的地方远了,回来的时间也就很晚,黄静中晚餐都在公司食堂吃,每天回家都疲惫不堪,不再看电视,只看影碟,好看与不好看,都一张一张地放下去,没人评论也没人挣,生活静如止水,只是,还是会想起那只鬼。
      没人打扰,也没人知道,肆无忌惮地想,想到心痛,想到流泪。
      杜鹃花开过又谢,还是很茂盛的样子,静静地生长。
      远远看见过林展鹏,神采飞扬,生机勃勃,看见他,黄静总会有幻觉,以为是另一个他回来了,目光温柔,有点痴迷,擦身而过,心会乱跳,但是他不认识她,甚至不曾注意过她。
      她不过是众多员工中的一名,最普通的一名,给他打工,拿点薪水,如此而已。
      中途出去办事,刚走到大门口,一辆出租车嘎然刹住,车门打开,下来一位白衣少妇,是他妻子,神色匆忙,象是有急事,走过她身边,回头看一眼,没有表情,好象不记得她,匆忙进去了。
      黄静一低头,看见她凉鞋上有黄泥。
      心念一动,急忙跳上那辆车,说是要去银行,然后笑:“去过哪啊,这么脏的车也能在城里跑?”
      “呵呵。”司机看见年轻的女乘客肯说话,颇为高兴,笑:“刚才去了荷花山,昨天下过雨,路上脏。”
      “荷花山?”黄静心一跳,那里有全市最大的公墓。
      “是啊,说是去扫墓 ,又不是清明节,大热天的还去扫墓。是你同事吧?”
      “哦,是吧。”含糊地回答。
      到了银行,黄静并没有进去,换了辆车,直奔荷花山公墓。
      黄静并不知道,那壁厢,少妇匆忙上楼,进了董事长办公室,林展鹏正在玩桌球,看见她,笑容满面搂住亲一口,少妇神色惊慌,问:“那个女人是你的员工?”
      “哪个?”女人多了,跟他有染或者无关的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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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4 14:57 | 显示全部楼层
    <B>以下是引用<I>残叶</I>在2005-10-24 14:53:00的发言:</B>
    不会吧,这么长


    真的好好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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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4 14:58 | 显示全部楼层
    <B>以下是引用<I>游客的感叹</I>在2005-10-24 14:57:00的发言:</B>
    疯了吗?

    <>才没有呢。。真的很精彩的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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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05-10-24 14:59 | 显示全部楼层
    连续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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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4 15:19 | 显示全部楼层
    <>是鬼故事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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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4 14:53 | 显示全部楼层
    “你叫什么名字?”交警来了,救护车也来了,他看见医生把他抬上车,蒙上白布,从此,他消失了,这是天意,他根本就不该存在,更不该压在他的头上。
      “林展鹏。”他说,这么轻松,不过是换个名字。
      交警并没有怀疑,两个人一死一伤,都面目浮肿,满脸是血,看不出真假,也没想到会是假的。
      “另一个是谁?”
      “陈展鲲,是我朋友。”他没有兄弟,到死都不承认他是他兄弟。
      有医生过来给他简单包扎,然后抬上另一辆车,是的另一辆,那一辆车会直接去殡仪馆,他很快就会被烧为灰烬,再也威胁不到他。
      假装昏迷,强迫自己冷静,这只是第一步,迈出去了就不能回头。他要想清楚,接下来……
      先通知她,他嫂子,也是他情人,现在,是他妻子。
      小玉赶到医院,一脸惊慌,但没有哭,她果然不爱他了,陈展鲲笑,满脸的纱布,只露出嘴唇和眼睛,她没有认出他。
      “展鹏?”她轻轻说。
      “嘘——”他摇头,头巨痛,他死的时候应该很痛的吧?他又笑了。
      “把门关上,我有话说。”
      小玉狐疑地关上门,锁好。
      “宝贝,是我。”他开口。
      “谁?”小玉惊叫,明明医院通知是她丈夫出了车祸。
      “陈展鲲。”他很清醒。压低声音:“林展鹏死了。”
      他把计划告诉她,吩咐她要配合。
      她只犹豫了几秒钟就点头了,谁叫她爱他?
      她真的爱他吗?那可只有鬼知道,陈展鲲在纱布下笑了。
      梢后,父母赶到,病房里的两个人已经商量妥当,并不隐瞒,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老人家,当然,不会说他帮了他一把,然后苦苦哀求代为隐瞒,原因只有一个,他们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不可能再失去第二个,还有,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陈展鲲只是一点皮外伤,外加扭了手,不到三天就拆了沙布,亲自把骨灰掩埋,同时也埋葬了一个秘密。出院再修养一段时间,他瘦了,更象他,只不过皮肤要白净点,出过事,住过院,脸色苍白是正常的,没有人怀疑,关键是他的家人没有怀疑。
      回到公司,他坐在他生前坐过的位置上,踌躇满志,原来不劳而获的感觉这么舒服!
      深居简出一年,一直没有人提出过疑问,连他自己都忘了他原来是陈展鲲。
      这个女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还有刚才……陈展鲲打了个寒战,难道真的有鬼吗?为什么他不来找他算帐?刚才听的很清楚,是他的声音,如果不是鬼,她从哪里搞来的他的录音?
      陈展鲲站起来,浑身汗湿,还好刚才没有其他人,大白天见鬼不能告诉别人,他现在是名人,宣扬出去,百害无一利。
      他哆嗦着给自己点燃一只烟,吸了一半,已经打定了主意,该来的总归会来,躲也躲不掉,那就迎上去,看看他和她究竟想如何。
      陈展鲲站起来,抹了把冷汗,悄悄回到山崖上,车还在那里,没有人了,她已经走了。
      他哆嗦着坐进车,不敢背对着后坐。车在烈日下晒久了,空调不起作用,狭小的空间象蒸笼。
      热点好,热点好。他飞快地掉转头,径直回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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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4 14:57 | 显示全部楼层
    <>看了好几天了。真的好喜欢这篇故事。所以贴到这里来和大家分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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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05-10-24 14:57 | 显示全部楼层
    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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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4 14:55 | 显示全部楼层
    “别说了,我不想听。”林展鹏背过身去。
      “我要说!”她突然站起来,既然已经死到临头,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她大口喘着气,烧焦的头发凌乱地盖住半边面孔,只露出苍白的下巴,衣服已经破了,又脏又破地挂在身上。
      “我爱过你!可是你根本不珍惜我,你只知道挣钱挣钱,我不需要那些钱,我只要一个男人在身边!你从来不注意我,你眼里只有钱!”
      “我没怪你。”林展鹏疲惫地挥了下手。
      “是我叫他骗你回来的,我没想到会出车祸,你要杀就杀了我吧!你放了他,他是你亲兄弟,你放了他,他还要照顾我的孩子!”
      林展鹏转过身,打量眼前这个女人,他没想到她会如此勇敢。是的,她很勇敢,无所谓惧地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在她身后,她所庇护的那个男人哆嗦着伸出那只能动的手抓住她的裙裾,象一个孩子。
      “唉——”他长长地叹息一声,退开,良久说:“你们走吧,好好过你们的日子,但是有一点,不许再去打扰他们!”他看向角落的一家人。
      小玉瞠视着他,半晌直着眼睛往后倒。陈展鲲抱住她,哀哭:“小玉,小玉。”
      小玉艰难地扭头,笑,然后伸出手,搂住他脖子 ,两个人抱头痛哭。
      也许,曾经以为不相爱;也许,曾经后悔走错了那一步,可是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大难临头,她才发现,自己不能没有他,他也才知道,没有了她,他什么也不是。
       “哭够了就起来吧。”林展鹏还是背对着他们,吩咐:“把他们解开。”
      陈展鲲和小玉挣扎着爬起来,爬到角落里,手发抖,他的那只手还是不能动,只能用牙咬,费力解开她亲手绑起的绳子,狼狈不堪。
      黄静闭上眼,不敢看她,她的身上满是黑烟满是血,说不出的可怖。
      人有时候比鬼还要可怕。
      他们也不敢看她,解开绳子就哆嗦着缩到一边。
      “起来,去叫车!”他指挥他。
      陈展鲲摸出手机,拨电话,叫来两辆出租车。
      “你们去医院吧。”林展鹏在黑暗中说,看着门外的雪亮的车灯。
      陈展鲲开了铁门,拖着小玉上了车。
      黄静不出声,扶着父母也上了另一辆车,背道而驰,分道扬镳。
      没人说话,父母一左一右地紧紧握住她的手,象怕她会凭空消失。
      车进城,上桥,母亲突然说:“停下!”
      “妈?”黄静狐疑,这里很僻静,周围是旧房子,已经深夜,没有人。只看见桥那边偶尔有车过。
      “下车!”她母亲说,态度坚决。
      一家人下了车,等到司机开走,母亲严肃地说:“我知道你还在,你出来吧!”
      黄静愕然地看着母亲,父母站在一起,手紧握,档在她面前。
      林展鹏出现了,隔着几步远,目光忧郁,象要滴水。
      “你放过我女儿。”母亲说,花白的头发在夜风中晃动。
      “妈!”黄静上前,被父亲粗暴地档住了。
      “我不管你是人是鬼,想干什么,我女儿是无辜的,你放了她!”母亲又说:“我只有这个女儿,她吃了很多苦,她没害过人,你高抬贵手,放她一条生路,我给你烧香,我吃素,我给你念佛,做法事,你要我怎么做都行,你放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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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4 14:55 | 显示全部楼层
    “妈!你说的什么!”黄静哭。
      “她小,不懂事,你放了她吧,我求你了!”母亲说,突然跪下去,父亲也跟着跪了下去:“我们求你了,放过她吧!”
      “妈!”黄静扑过去,拼命想拉父母起来,父亲挣脱她的手,大声说:“你要找替死鬼你找我好了,我女儿是无辜的!”
      “爸,他不是这样的!你们误会了!”黄静失措,她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
      “小静。”林展鹏开口了,平静地说:“听你父母的话。”
      “不——”黄静放开父母,扑向他,又被拉住,脱不得身。
      “我走了,你保重。”林展鹏不再看她,转身。
      “不!我不要你走!”终于挣开了手,她离他太远,她触摸不到他,黄静无力制止,他的身体逐渐模糊,他就要消失。
      “你走了,我也不活着。”黄静抹了眼泪,平静地说。
      林展鹏不动了。父母也没动,惊鄂地看着她,没有反应。
      黄静跨过桥栏。
      “小静!”他急了,一闪越过她父母,又不能靠近,隔着栏杆。
      “你答应我,不走。”黄静泪眼朦胧地望着他。
      林展鹏看进她的眼睛,良久,点头。
      黄静笑了,重新回到桥面上,望着他笑。
      林展鹏有点无可奈何地摇头,伸手,轻轻抚过她的脖子,血丝立刻就凝固。
      “小静小静……”母亲哭泣。
      “妈,你放心,我跟他一起,会很安全。”
      “唉。算了,是她是劫就该她去应,躲不过的。”父亲叹气,扶起老伴:“回去吧。”
      两个老人搀扶着走下桥,桥头已经有人停车远远旁观,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夜深了又离的远,林展鹏并不怕被人看到。
      
      
      “你已经选好花店的地址了?”林展鹏问。
      “是的,在小学校旁边。”黄静愉快地回答。
      “小学生会买你的花吗?”他笑。
      “会的。”黄静很有把握。
      她的花店里是一些小巧精致造型多样的容器,里面盛着花籽,买回家,浇上水,会发芽开花,或娇艳或淡雅,给孩子们惊喜。
      生意出奇地好。黄静过得很快乐,他也很快乐。
      苦中作乐好过苦上加苦,黄静想得很明白,她并不奢求,这样的日子不会长,她也明白,他时时劝她要出去交朋友,要过一个正常人该过的生活 。
      是的,她没有朋友,因为他,她不想出门,只想和他在一起,能多一天是一天。
      可是这样的日子不会长,她很明白。
      “小静,今天重阳,我们去登山好不好?”他说。
      “好。去哪?”
      “荷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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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4 14:55 | 显示全部楼层
    黄静默然,心刺痛,良久点头。
      登到山顶,树林里只有她和他,红的黄的树叶落了一地,阳光温柔地透过树与树的缝隙洒下来,悄无声息地给人温暖。
      “我看见过陈展鲲,那天他把钱给我。”黄静说,是他给了她一笔钱,然后她开了家花店。
      “他的左手废了。”黄静叹息了一声。
      他是他兄弟,兄弟如手足,而他废了他一只手。
      “也许,我欠他一条命,他欠我一只手。”他笑。
      “那我们呢?是不是也相互亏欠?”黄静问。
      “是的,欠一辈子。”他平静地说。
      黄静抿嘴笑,别过脸,眼泪悄悄滑落。
      “是你叫他给我的钱吧?”黄静侧头,阳光照在她脸上,柔和而美丽。
      林展鹏笑,不置可否。
      她生命中两个男人,不,一个人一个鬼,都只能给她钱。
      “我接受是因为那是你给我的礼物。”黄静说。
      他没出声。
      “等我老了,七老八十岁的时候,我会想起今天。”
      沉默了很久之后黄静说。
      “我相信。”他坐在树阴下。
      “当我满头白发,牙齿落完的时候你仍然会这么年轻。”她又说。
      他还是不出声,怜惜地看着她。
      “我很幸福。”黄静哽咽。
      “我也是。”他低声回答。
      “你会一直在。”黄静叹息,按住自己的胸口,心跳很平静,只是眼泪不断。
      “你也是。”他说,无声地叹息。
      “如果你是人,我们会不会白头到老?”她扭头,望向他。
      “不知道。”他老实回答:“也许会天天吵架。”
      “是的,也许还会分手,反目成仇。”她笑,流着眼泪笑。
      “如果我是人,我会有很多欲望。”他说。
      是的,会很多,如果他是人,他的时间不会只属于她,他的心也不会只属于她。
      他看着她的眼睛,有点欣慰。
      “所以……”黄静的声音低下去,回过头,不再看他,她深深吸口气,说:“我不愿意我老得动不了的时候你还是这样年轻。”
      “我知道。”
      “你放心。”黄静又说:“你也要叫我放心。”
      “我保证。”
      “该走了。”夕阳已经下山,黄静终于说。
      是该走了,无论如何,他始终是见不得光的鬼,也许能这样陪伴她一生,可是他和她都明白,她将失去更多的东西,他会愧疚,会不安心,他要她有完整的一生,因为生命是上天赐予的最昂贵的礼物,无法拒绝,也不能拒绝。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他起身,再看她一眼,消失不见。
      黄静还坐在那里,看着远处的万家灯火。她是属于那里的,而他则属于另一个世界,但他,会得永远和她在一起。
      山坡上,野菊花在静静地开。
      
      
      ——全文完——
      
      
      虽然闭上眼睛,比清醒更清醒
      窗外应该飘着雨,此刻应该是黎明
      因为听不到你 轻轻呼吸的声音
      只有潮湿的泪水贴着脸颊和枕头
      
      天空下着雨的时候我就会想你
      想你怎样小心翼翼在我生命里
      你不愿在我身边留下任何的痕迹
      因为你说我应该有完整的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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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4 14:52 | 显示全部楼层
    哭完又望着他笑,傻笑,一边笑一边流泪:展鹏,我想你。
      没有说出来,不用说出来。
      他都知道。
      “你去哪里了?这些天你去哪里了?”她终于问。
      “我……”林展鹏欲言又止,他能去哪里?这里是他的家,曾经是,现在是,以后也还是。只是不敢进门,怕吓着她,怕……她不愿意见他。
      “你丢下我不管,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不管?”黄静抓住垫子狠命敲打虚无的他。
      他没躲,任由垫子穿过身体,不痛,没有感觉,如果他能有感觉就好了!如果他能知道痛就好了!
      “我没想到你真的会一直追查下去。”等她平静下来他才说。他以为,自己走开,她就会忘记。他不过是一只鬼。可是没有想到他一走,她反倒铁了心要查真相。
      并不为揭穿一个事实,而是因为放不下。
      你的前生我没有参与,可是我想知道,因为你不在了,还因为……我爱你。
      “你一直跟着我?”黄静瞪着他。
      “没有。”他不敢,怕忍不住上去相认。他一直坐在楼下喷水池的假山上,每天等着她上班下班匆忙路过的那几分钟时间。
      “你怎么知道我有危险?”
      “不是,我不知道,我只是预感到他要做什么。”林展鹏回答:“我们是孪生兄弟。”
      孪生兄弟血脉相连,心心相通。他只是一大早就感觉不对劲,有股嚣张恶毒的气焰在升腾,他要做什么?跟着感觉追过去,看见他的车停在荒山上,车上还有她。
      他明白了,扑进去,又怕吓着她,没敢出声,直到他出手。
      她居然没有挣扎,她居然想死!他不能让她死,死亡的滋味他尝过,他不能让她死!
      “你早该告诉我。”黄静低声说,又淌下眼泪,如果他一早就说出来,她就不会这么辛苦。
      “我以为已经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的确不堪回首。
      “是他害死你的吗?”黄静小心到问。
      “不。”他肯定地回答:“不,是意外。”到这时候,他还是坚持是意外。
      “讲给我听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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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4 14:52 | 显示全部楼层
    若干年前,朝鲜战场上,两个小兵,只有十六岁,相差不过几个月,战友谊,兄弟情,好的不能再好,又都是孤儿,相依为命。
      最恶劣的一次战役中,林军武奋身一扑,压陈耀辉的身上,替他挡住漫天弹雨,陈耀辉毫发无伤,而林军武几乎成了蜂窝,但是保下一条命,落下一身伤病,还丢弃了一条腿。
      “哥,我的命是你救下来的,从此后,我的就是你的!”
      结下生死之盟。
      回国后,一个留在部队,另一个回了老家。
      又过了几年,各自成了家,陈耀辉没有忘记救命之恩,两家来往密切,跟亲兄弟没有区别,直到69年的7月。
      林展鹏兄弟出生,孪生,两个一模一样的孩子,虎头虎脑,人见人爱。
      满月的时候请来林军武夫妇,吃过满月酒,宾主尽欢,但不,林军武面无欢容,望着襁褓中的婴儿哀声叹气。
      “哥,有什么难处你说!”
      “唉,你倒好了,一生生俩,我连一个蛋都没摸到。”
      嫂子不能生育,其实是他不能生育,那次重伤剥夺了他做男人的权利。
      “哥,我的命是你救你,我的儿子也是你的儿子,没说的,你抱一个去!”
      “当真?”
      “当真!”喝了酒,热血沸腾,当下就拍了胸口:“看上哪个,你抱就是!”
      两个女人面面相觑,做不得声。
      林军武踉踉跄跄地跑到床边,左看右看,一模一样,分不出好歹,顺手一捞,从此兄弟两命运殊途。
      也不知道是因为内疚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两家不约而同地隐瞒了事实,断绝门户,不相往来。
      两个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一直不知道在离自己一百多公里远的地方还有一个他的存在。
      山村的生活是贫瘠的,但是林展鹏很知足。
      粗茶淡饭、布衣麻衫,一样可以养活人。
      除了读书,他没有别的爱好。很顺利地升学,考上县城的高中。
      没有钱,一直没有钱,只不过,这一次尤其拮据。
      临开学的前一天,仍然一筹莫展。林军武唉声叹气,想了一夜,天未亮,拄着拐杖进城,十五年来第一次敲开了陈家的大门。
      晚上回来,带回读书的钱,交到儿子手中,不发一言。
      林展鹏并没有追究,只要能读书,他并没有追究钱的来源。
      入学才一个星期,村里人赶来,要他回家。
      林军武不行了,挨了两天,终于盼到他回家,支走所有的人,只留下这个儿子,看了半晌,老泪纵横,开口,只说:“孩子,我对不起你!”
      “爸?”
      “是我害了你!”他说,一把鼻涕一把泪,告诉他原来他不是他亲生,他的父母还在城里,生活优越,只有他,留在山村,吃了上顿不知道下顿。
      当晚,林军武就去了,带着内疚和遗憾。
      “儿啊,人穷不能志短!”这是最后的一句话。
      
      “小静。”他说:“你去睡,好不好?”
      “不!”黄静尖叫。她不敢,她怕一闭眼他就不在了。
      “去睡,你今天……”
      天已经黑了,夜已经深了。
      “去睡,明天我再讲。”
      “不!我不睡,你不讲完我不睡!”眼睛已经肿成一条缝。
      林展鹏看着她,良久叹息一声,伸出手,若有若无地抚过她的眼睛。
      黄静闭上眼,清凉,真舒服,她又哭。
      “你别哭,我就讲。”他说,他也只能这么说。
      黄静点头,抹去泪水,还是有,止不住。
      “唉——”他叹息。无奈地摇头:“那你躺下,坐久了腰会痛。”
      黄静乖乖地躺在沙发上,枕着垫子,侧身看着他。
      林展鹏就坐在地板上,离她很近。半晌他笑,声音忧郁,轻轻说:“你知道吗?我多希望自己是他。”
      一句话有太多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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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4 14:52 | 显示全部楼层
    高中三年,林展鹏没有进过城,对于近在咫尺的亲生父母,他恨!恨他们轻率地把他送人,恨他们十多年没有来看过他!恨他们任由他自生自灭!
      考上大学,本来是想远走高飞,可是不能丢下年老体弱无辜的养母,只好留在本市。
      临走时,母亲叫住他,只简单地说:“你去看看他们。”
      “不去!”不用问也知道他们是谁。
      “他们生了你!”
      “可是没有养过我!”
      “那是……我们的错。”母亲低下头,满头白发在风中卑微地摇摆。
      “去吧,你大了,成人了,去看看他们,好叫他们放心。”
      “你不去就别回来看我!”软硬皆施,他终于点了头。
      提着一袋野菜干,他终于回到了他的出生地。
      开门,见到了生他的母亲。她也老了,那么的陌生,看见他,五雷轰顶般地僵住,他以为她不认识他,还在想该怎样说明,她已经扑上来,抱住他号啕:“展鹏!我的儿啊——”
      随即昏厥。看着她瘫软的身体,他心软了,扑通一声跪下:“妈——”
      血浓于水,再多的怨恨也会烟消云散。
      正在诧异母亲怎么一眼就认出他,他回来了,林展鹏这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孪生兄弟!他比他只大半小时。
      他叫陈展鲲。
      比他白净,比他胖,当然也比他时髦。
      一下子有了父母,还有一个兄弟,林展鹏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可是,陈展鲲却很戒备,不肯认他。
      他走的时候,母亲叫兄弟送他,出了门,陈展鲲站住,鄙薄地笑:“我早知道你。”
      林展鹏也站住,看着他,这个只比他小半时的亲兄弟,目光如此的冷,林展鹏的心直往下沉。
      “出了这个门,你别指望我承认你!”他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星期天,母亲做好一桌丰盛的酒菜叫他回家吃饭,这是他在自己家里吃的第一顿饭,第一次尝到母亲亲手做的饭,他吃很多,谁知道有人在旁边笑:“吃啊,全吃完,你没吃过的吧?”
      吃下去的饭菜如石头一般塞在胃里,他抬头,想不通。
      父母完全没注意到,只是乐痴痴地看着这个失而复得的孩子。
      “他们一天到晚都在说你好,展鹏如何,展鹏如何,十几年,我听够了!”他说,怨恨比他还深:“我不就不相信我哪点不如你!”
      他嫉妒他?林展鹏愕然,一个一直呆在亲生父母身边,万般宠爱于一身,吃得好穿得好的人居然会嫉妒他?
      其实,也难怪,失去的那个总是最好的。
      他始终没承认过他,当他是陌生人,也不许他承认他。
      人穷不能志短,林展鹏这才明白父亲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很少回城里那个家,他是林李村的人,早在十八年前,从他被抱走的那刻起,他就不属于这里了。
      拼命地读书,拼命地挣钱,只是为了要他自己的兄弟看得起他!
      始终不承认,尽管有时候,偶尔,两兄弟会在父母家小聚,当着父母,陈展鲲会拿出自己的旧衣服,丢给他:“诺,这是我的旧衣服,不穿了,你拿去穿。”他也会接受,表面上看起来一点都不介意,他们还真的……也就是亲如兄弟吧,可是一出门,就形同陌路,眼睛里没有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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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10-16 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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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4 14:53 | 显示全部楼层
    那不过是自己的影子罢了,甩不掉,但是一定要踩在脚下!
      陈展鲲也上大学,不过是在另一所学校,学企业管理,但是,真的不知道他到底学了什么,一毕业,东游西荡,不务正业。
      林展鹏刚去那家小厂的时候他进了一家外企,一见面就嘲笑他,山里人的目光就是短浅,只看得见桌上的那只饭碗。
      林展鹏只当没听见。过了几年,他终于熬出了头,而陈展鲲却仍然在一家公司一家公司地跳槽。
      他终于成功了,掉转头,他也不承认有这个兄弟。
      那时候即便两兄弟走在一齐,也没人会认出他们的关系。林展鹏黑瘦,衣着保守,有点土;陈展鲲要白净的多,风流倜傥。偶尔在公众场合遇到,别人也最多说句你们俩有点象,陈展鲲只是尴尬地笑,林展鹏却故意上前,拍他的肩:“是吗?我不觉得。”
      轻描淡写地否定他,就象他当初轻描淡写地否定自己。
      但是私底下,他们的关系开始好转,他会时不时地来借钱,当然借的不多,借了也不会还。林展鹏也乐意给,给的轻松,象他当初打发他。
      再后来,林展鹏结婚了,结婚那天大摆酒席,请的是市里有头有脑的人物,也请了村里所有能来的人,给父母敬茶,先敬养母,是她省吃检用才有他今天,然后才是他的亲生父母,也不隐瞒自己的身世,惟独没请他。
      请了也不会来,陈展鲲早就申明过。
      父亲七十岁生日那天,林展鹏带妻子回家。那天之后,陈展鲲的态度突然来了个大转变,经常会跑到他家去小坐,对他也很恭谨,林展鹏一度认为他终于转变了,终于肯承认他这个哥哥。
      可是他想错了,错的很彻底。
      元旦前,他出差,妻子已经怀孕,但不知道为什么,一向温柔体贴的妻子怀孕之后变得不可理喻,常常会独自发呆,见了他也象是见了陌生人,带着抗拒的神色,还经常挑刺。
      林展鹏认为怀孕的女人情绪不稳定是正常的,他很少有时间能陪她,不是不内疚,走之前答应元旦一定回家好好陪她过节,她也不冷不热,好象他回不回来都无所谓。
      三十一号晚上,那一年的最后一天,她打来电话,只简单地说了一句:“展鹏,我们离婚吧。”
      “为什么?”林展鹏跳起来,他自认为他还算一个合格的丈夫,除了陪她的时间少一点。
      “我爱上了别人!”她说,简单而冷酷。
      “谁?”
      “你不用知道。”说完就挂了电话。
      林展鹏手足无措,他从来没有想过,妻子会背叛他。
      他不想回家,也不敢回家。
      喝多了酒,还在喝。
      十二点半,半夜十二点半,房间门突然被敲响,他摇晃着去开门,看清楚,是陈展鲲,他笑,问:“你怎么来了?”
      “快点回去,嫂子不好了!”他说,拉住他就走。
      酒醒了一半,跟着他上车,是陈展鲲的车,是他出钱买的。
      
      “是你开的车吗?”黄静问。她一直没说话,静静地听,听他讲述他的一生。
      是的,短短的三十五年,已经过完一生。
      “不是,我喝多了,没开车。”
      陈展鲲开的车,飞快。在下雨,很大,视线模糊。窗户开着,冷风携带雨水扑面进来,林展鹏也不觉得冷,喝太多酒,被风一吹,胃中翻滚,伸出头去吐,看见污物在雨中飞扬,洒了一地,他笑,他正在笑,突然听见他惊呼:“那是什么?”
      他扭头,只看见路上有模糊的影子,没等他看仔细,车猛地一扭,翻滚,他被甩出窗外,眼前一片漆黑,再睁开眼,自己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真的是意外?”黄静犹自不相信。
      “是的,是意外。”他似乎很肯定,但,眼波一闪,又有几分迟疑。
      “可是……他只受了点伤。”
      “我喝多了,忘了系安全带。”一时的疏忽就酿成无可挽回的局面。
      甩出去的那一刻他只想到她和她腹中的孩子,也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回家!他要回到她身边,看着孩子出世!他的孩子不能没有父亲!尤其不能没有亲生父亲!
      可是等到他终于飘回家,已经过了七天了。怀着怎样忐忑的心情飘进这个家,这个他亲手布置的家,他看见的却是他永远也不愿意看见永远也不愿意相信的一幕!
      原来是,原来是,昨日黄土垄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
      她坐在床上,还是她习惯的位置,穿着睡衣,半透明的睡衣,脸上还有点未褪的红晕,她的双手放在已经微微隆起的肚子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的身边还有一个人,看仔细,是陈展鲲!
      是陈展鲲!他的兄弟!
      他躺在他以前躺的位置上,没有穿衣服,头上还包着纱布,在抽烟,很得意的样子,一只手在她背上划过。
      “小玉,这不是我!”他刚想说话,她开口了,清清楚楚:“展鲲,我们这样到底对不对?”
      林展鹏不相信自己听到的,他宁肯自己没听见!
      陈展鲲轻笑,搂住她:“宝贝,这是天意。”
      天意?天意?难道天意就是这样的?
      他的爱人,他的兄弟一起背叛他!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接受这样的惩罚?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娇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黄静喃喃。
      “也许,她从来没有爱过我。”林展鹏苦笑。
      “后来呢?”黄静问。
      “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他说,叹了口气。
      黄静默然,难怪他不肯说,难怪他不肯回头,换了她,也一样不肯再提。
      他不甘心,想再看她一眼,谁知道看了之后更不甘心。
      “对不起。”黄静低声说,又滑下眼泪。
      “都过去了。”他笑,充满爱怜:“说完了,可以睡了吧?”
      “嗯。”黄静也抿嘴笑,有点羞涩。
      “听话,去睡,天快亮了。”
      “你别走。”她说。
      林展鹏点头。
      “你看着我睡。”她又说。
      床很大,她躺在一侧,他也躺在边上,中间隔着一只手的距离,伸手可及,却是天人相隔。
      她已经睡熟,嘴微微张着,呼吸很平静,一点心事都没有的样子,只是脸上泪痕未干。
      她这么容易满足,只要他在身边。
      林展鹏叹了口气,翻身,看着天花板,心事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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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4 14:53 | 显示全部楼层
    陈展鲲跑下山崖,跌了几交不记得,只想速速逃离是非之地。
      没有人,周围没有人,没人能救他,除了他自己!
      他站住,胸口撕裂般的痛,一定是在做噩梦,一定是!
      那个女人凭空出现,要揭穿他的身份。
      不!我就是林展鹏!从前是,现在是,将来还是!
      谎话要想别人相信就得自己先坚信不疑,他相信,一直都相信,从那天起。
      那是个意外,他不是故意的,他没想到他会死。
      翻车的瞬间,他已经被吓傻,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昏迷,清醒过来,看见他,以奇怪的姿势伏在地上,头顶被撞开,血流了一地,被雨水冲淡,一直淌到路边的沟渠,混着野草泥水,说不出的脏。
      他低头看看自己,还在车上,被安全带牢牢缚住,在流血,头也破了,只是皮外伤。气囊打开,紧紧地压在胸前,呼吸不畅,手不能动,已经麻木,也不知道痛。
      车已经变形,玻璃洒落一地,但是他看清楚,另一只气囊没有弹出,拼命去想,好象是坏了,好象是坏过。
      他费力打开门,爬出去,爬到他身边,伸手去摸,他还有呼吸,微弱的呼吸,手足抽搐,头部重伤。
      该怎么办?打电话,报警,求救。
      摸到手机,拨110,他只记得这个号码,拨通,气急败坏地说:“出车祸了,救命。”
      “车祸地点在哪?”
      说了大概的位置,他低头,不敢碰他。
      血还在流,他在呻吟,他还没有死。
      如果他死了……一道念头划过他的脑海,如果他死了,他的地位他的钱……
      致命的诱惑,他抵抗不了!
      只需要换个身份,只需要换个身份!
      陈展鲲觉得心口炙热,机会这么近,唾手可得,唾手可得!
      不用再想,他也想不起什么,伸出手,再也缩不回来。
      调换了驾照和身份证,从现在起,他是他了!
      林展鹏又呻吟一声。
      他伏下去,小心地注视着他的脸,满脸的血,五官扭曲,面目诡异,他打了个哆嗦,要死的人真难看!
      慢着!他还没有死!他凭什么不死?
      恶念只是一闪之间,一但出现就象讥饿的蛇蝎,吞噬他的良心。
      再次出手,他捧住他的头,只这么一扭,只需要这么一扭,象在救他,但是……
      这是常识,头部重伤的人不能移动,学驾驶的时候老师一再叮嘱,是为了救人,而他是在……
      不!我没有杀人!我怎么可能杀了他?
      一瞬间,林展鹏睁开眼,只一秒钟,瞳孔涣散,血从鼻子中流出,他死了。
      我不过是帮你一把,免得你活着受罪。
      陈展鲲恶毒地笑,他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他了,他已经改头换面,他现在是林展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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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4 14:53 | 显示全部楼层
    小玉正在和一对女儿做游戏,母女三人坐在地板上玩积木,小玉看见他,笑了笑,愉快地说:“展鹏,希希会自己走了。”
      展鹏?陈展鲲打了个寒战,瞠视着妻子,半晌才说:“交给保姆,你来,我有话说。”
      小玉看见他脸色不对,狐疑地站起来,唤来保姆,跟他上了楼。
      关上门,他脱掉透湿的衣服,冷冷地说:“他回来了!”
      “谁?”
      “林展鹏!”
      “林……”小玉一怔,倒退了几步。
      “你知道?”陈展鲲大吃一惊,逼上前,追问:“你知道?”
      “不,不。”她惊慌失措地摇手:“我不知道,我只是……我只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是什么?你快说啊。”
      “我以为……我以为是我多心,有好几次我都感觉他好象还活着。”
      “怎么回事?”
      “我生孩子那天,在医院,那天晚上我半夜突然醒了,我好象看见他,可是……我以为是幻觉。”
      “还有呢?”
      “我做过几次噩梦,总是梦见他站在那个角落里,看着我叹气。”她惊恐地指着窗户边的角落。
      陈展鲲急忙转身,胆怯地望了那个角落一眼,随即关上所有的窗户,拉好窗帘,屋子中光线暗淡下来,只剩下他和她,面面相觑,脸色发绿,也不知道谁是人谁是鬼。
      “你怎么不早说?”他问。
      “我……”怎么说好?
      陈展鲲沮丧地坐下来。
      “展鹏……”
      “别叫我展鹏!”他烦躁地打断她。
      “是,展……展鲲,他已经死了,我们亲眼看见的。”
      “他变成鬼了!”他说,哆嗦的厉害。
      “真的有鬼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我怎么知道?我今天听见他说话了。”他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那怎么办?那怎么办?他是不是回来找我们算帐的?”她慌了,抓住他摇。
      “不知道!”他恶狠狠地说,同时厌恶地看着这个女人,都是她,要不是为了她,他不会……真的不会吗?
      “我的孩子怎么办?我的孩子怎么办?”小玉满脸的汗,抓住他的手。
      “不知道。”他冷冷地说:“你可以求他,看在你们孩子的份上。”
      “可是,你知道,这是你的孩子啊!”
      “谁知道呢?”他笑:“你说是就是啊?”
      “你……你……”
      “我什么?”他还在笑。
      “你是……凶手!你杀了他!是你害死他的!”小玉跳起来,一只细长的手指直指他的鼻端。
      “是。我是凶手!你呢?”他抓住她的衣襟,一把将她提了起来:“是你要我撒谎叫他回来的!如果不是你,他现在还好好的活着!”
      小玉瘫软,那天,那天她只是想骗他回来,要他签字离婚。
      “呵呵!”他恶毒地笑:“你放心,你和我,谁也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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