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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殊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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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妖言
  • TA的每日心情
    无聊
    2012-10-16 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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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4 14:46 | 显示全部楼层
      “你是只挑剔的鬼。”黄静累得只想趴下。
      林展鹏嘿嘿笑。
      “你还是不要研究电视机,最好练习怎么指挥拖把抹布更适用。”黄静突发奇想,致为神往:“要是你也有根魔杖,只需要一挥,自动打扫卫生,那就好了。”
      “怎么个好法?”
      “我就开一家清洁公司,又快又省力,还不用请工人付工资。”她吃吃笑。
      鬼白她一眼,闪到一边,说:“我是鬼不是巫师。”
      “不要总是拿鬼来当幌子,做鬼也要有理想,不为人民服务,至少要为我这个房东服务吧?我还没收你租金。”
      黄静拧着毛巾,拿去阳台晾晒,惊叫:“开花了!”
      是的,那盆植物开出一朵鲜红的花,还有无数花蕾等着迎风绽放。
      “这有什么希奇?”鬼在屋子说:“到了时间它自然会开。”
      “这是什么花?”
      “杜鹃啊。”
      “杜鹃?俗称映山红的?”黄静喜出望外:“可是跟花市上的不太一样。”
      “这是以前在云南挖回来的野生杜鹃,当地彝族人叫索玛花。”
      “若要盼得哟红军来,岭上开遍哟映山红——”黄静唱起来。
      “呵呵,唱革命老歌有利于身心健康。”林展鹏躲在门内笑,他不能露面,屋子里的窗帘基本没有完全打开过。
      “你的嗓音不错。”林展鹏说,突然叹了口气,声音低下去:“如果……或许我们还可以来个男女声二重唱。”
      “哈哈……”黄静放声大笑。
      “看,生命不是没有期待的。”他又说。
      黄静默然,半晌才说:“谢谢你。”
      有人敲门,黄静吃一惊,难道是刚才说话声太大,惊动邻居?再看林展鹏,脸色大变,不敢出声,做了个鬼脸,不见了。
      门外站的不是邻居,是李庆,显然是赶着来的,头上还在冒汗。
      “你?”黄静惊讶:“你怎么来了?”站在门口,并不想让他进门。
      “我来看看你。”李庆说,一步就踏进来。熟不拘礼,他以为,没有看见黄静皱起的眉头。
      “你还好吧?”李庆在沙发上坐下来。
      “我很好。”她说,还是给他倒了杯水,来者是客。
      “你没事就好,我还担心你承受不起。”他热切地说,同时也失望,本来准备好一大堆说词,想着在危难时刻挺身而出,做她身后坚强的后盾,没想到全无用武之地。
      “没什么。”黄静含糊地敷衍,只想他马上住嘴。
      “你知道为什么拿你开刀吗?”李庆迫不及待地问。
      “不知。”她也不关心。
      “我给你打听过了。”李庆说。
      黄静舔舔嘴唇,没有看他。只怪他多事。
      “上次他老婆不是要给你介绍对象吗?你知道是为什么?”
      黄静还是不出声,一问他反倒会卖关子,不问,他自然会说出来。
      “他儿子今年毕业,上半年考公务员,考上了,又嫌单位不好,要下乡,就想找人事局长帮忙,才把你介绍给人家,他老婆说,要是成了,她就是媒人,不怕不给面子,谁知道你没答应,结果他儿子换部门的事也没成功。有人听见校长在背后说你不识抬举,还说你是破……反正说得很难听。”李庆忿忿地说,也没看见黄静的脸色越来越冷淡。
      “这种校长也配为人师表?”李庆气愤得脸红筋涨,一副摩拳擦掌、同仇敌忾的样子。
      黄静站起来,吸口气,冷冷地说:“谢谢你,不过你请回吧。”
      愕然,半晌回不过神,然后才知道自己不受欢迎,顿时尴尬万分,手足无措,转念又想,是打击,是失业的打击让她失态,不能计较,又不能安慰,只得起身讪讪离开。
      林展鹏再次出现,当然他并没有离开。
      黄静缩着腿坐在沙发上,抱着一只垫子。这是她惯用的姿势,高兴的时候就抱着垫子笑,害怕的时候也抱着垫子发抖。
      “不怕。”他说。
      黄静没反应,脸色苍白,连嘴唇都褪干净血色,比初见他的样子还要可怜。
      “我走开,你想哭就哭吧。”他轻声说,慢慢消失。
      可惜他是鬼,没有肩膀可以借给她依靠。黄静心里一酸,泪飞顿作倾盆雨,只是,仍然没有出声。
      林展鹏在虚无中潸然,转身,不忍再看。
      黄静醒来的时候感觉脖子酸痛,一翻身垫子掉到地上,才发现自己还躺在沙发上,也不是躺,而是蜷缩着伏在沙发上,腿麻木,眼睛红肿,哭到泪干,迷迷糊糊睡去。
      林展鹏还在,只问:“醒了?”
      黄静默默地看着他,可惜他是鬼,即便有心,也不能把她抱到床上去,甚至不能给她盖上被子。
      林展鹏苦笑地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没事吧?”他问。
      还是没有回答,就是有事也只好装着没事。
      黄静站起来,伸个懒腰,然后去梳洗。哭过了就要忘,这是唯一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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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聊
    2012-10-16 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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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4 14:46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记得……”黄静刷牙的时候想起什么,满口泡沫地探出头来:“我记得第一天晚上住在这里的时候,半夜盖过毯子?”
      “不是我干的。”林展鹏急忙申辩。
      黄静反倒笑了。
      “不过,是我把你叫起来拿的毯子。”
      “哈哈……”黄静张嘴笑,泡沫溅了一地:“你有没对我说姿势不对,起来重睡?”
      “有吧。”他也笑。
      “你真逗,认识你真高兴。”黄静由衷地说。
      “我也是。”
      黄静缩回头去,过几秒钟又探出来:“我怎么不记得你叫过我?你不是会催眠术吧?”
      “你太累了,睡得那死样。”他嘻嘻笑:“又踢被子又磨牙,还叫我走,说什么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我就想啊,我是从这里来的啊,当然我只好回这里来了。还有啊,我还想,要是谁娶了你,晚上睡觉还得提防着被你踢到床底下去……”
      黄静冲出来,一杯冷水就给他扑过去。
      “嘿嘿,我不怕,倒是你,快去拿抹布擦地板!”他一闪就闪到了窗户下,得意洋洋地说。
      “哼!”黄静气哼哼地去拿毛巾,一边嘀咕:“养只宠物也比养只鬼好!”
      “我又不要你养,再说我也没尾巴,有的话我一定成天冲你摇,如果可以让你心理平衡一点话。”林展鹏得理不饶人,夸张地扭着腰。
      “你跳舞跳得蛮好啊。”黄静看得目瞪口呆。
      “那是,我专门学过拉丁舞。”
      “哦?在哪学的?”
      “大学啊。”
      “你是哪所大学毕业的?”黄静打蛇顺棍上,急忙追问。
      “不告诉你。”他一边扭一边笑。
      黄静气得干瞪眼,越发不服气,哼了两声不再理他,蹲下去擦地板。
      要回家,答应过父母,每个星期天回去报道,以便他们检查她一个人能不能很好地照顾自己。
      “不要让老人家担心。”鬼嘱咐。
      “我知道。”黄静弯腰穿鞋,又说:“我妈做的菜很好吃……”
      没说完,直起身,有点骇异,刚才差点脱口说邀请他去她家吃饭。总是会不自觉地忘记他不是人。
      母亲见了她就说:“昨天你们学校的李老师来找过你。”
      “他没说什么事吗?他怎么知道我的地址?”黄静担心。
      “没说,只说有急事找你。还说是在教职员工登记表上找到的地址。”
      登记表?黄静心不在焉起来。
      “你到底有没听我说啊?”母亲拍拍她。
      “什么?”她确实没听到。
      “我觉得这个李老师不错……”
      “妈!”黄静打断她。
      母亲叹了口气,摇摇头,不再说什么。
      “对了,妈。”黄静早就打好腹稿:“学校要腾教室做考场,会提前放假。”
      “那好啊,你就可以好好休息了,回家住吧?”母亲想的是另一回事。
      “不了。妈,我想换个工作。”
      “换工作?好好的,换什么……”父亲从报纸上抬起来,眼镜差点滑到地上。
      “呆久了,闷,也没什么前途。”黄静说:“我想换个环境。”
      这是最好的借口,呆不下去了就换环境,树挪死,人挪活。“反正就要放暑假了,我打算从新找工作。”
      沉默,换工作在父母看来不比女儿出嫁的事情小。
      “也好,换个环境。最好是找个没人认识你的单位,从头来过。”母亲似乎很支持。
      “我也是这个意思。”黄静想。她的事同事都知道,时不时会提出来问,不管是不是出于关心,总让人难受。
      吃过午饭,黄静从父母房间搬出一大堆旧报纸,说是要看看有没招聘信息可以参考,关了门,一张一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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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4 14:47 | 显示全部楼层
    看的当然不是招聘信息拦,而是本市新闻。父亲的旧报纸只有半年的,家里的习惯是每半年一次大扫除,把不用的东西处理掉。这是一个好习惯,很多人年纪一大,就会舍不得丢东西,于是家里满坑满谷的陈年旧货,越来越邋遢。人老了大抵都是这个样子,黄静很庆幸父母还没到那个地步。
      半年的报纸并不多,但是黄静有信心。
      人过留影,雁过留声。林展鹏既然是知名企业家,多少会留下蛛丝马迹。
      果然,去年年底本市十佳优秀青年候选名单里就有他,还有一张照片,看起来风流倜傥,配大段的文字说明,介绍他的发家史。黄静不感兴趣,只去看简历。
      林展鹏:36岁,安县林李村人,毕业于电子科大,分配到一镇办企业,后任厂长,转制后开始涉足单晶硅行业,用七年时间将一家只有一百多人的小厂发展到现在拥有上亿资产两千三百名员工的集团型企业,并且开始向地产业发展,云云。
      真要感谢父亲爱读报的好习惯,黄静婉尔,揉揉眼睛,站了起来。
      借口要找同学帮忙找工作,没吃晚饭就走了。黄静碰巧有同学在科大学生科任职,翻出电话本,在名单中找到同学的电话,还是去年初准备结婚的时候联络过,打通手机,同学刚好在加班,二话不说,急忙打车赶过去。
      科大并不陌生,尽管她不是从这个学校毕业的,但是读书的时候常过来跳舞,科大的学生都喜欢跳舞,据说拉丁舞队还拿过奖。黄静想起林展鹏的舞姿,又笑了。
      “嗨,黄静,好久不见了,新婚生活是不是甜蜜的无以复加啊?”同学丹丹打趣。
      “我没结婚。”黄静简单地说。
      “为什么?不是日子都定了吗?”丹丹瞪大眼。
      “吹了。”两个字就说完。
      “哦,真遗憾。”丹丹叹息。
      “好过结婚后又离婚。”
      “那倒是的。找我有什么事?”丹丹问,不再打听。
      “想找你打听个人。”黄静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谁?”什么人需要跑到学校来打听?“是不是你们学校需要人?需要什么样的人才,我这里应有尽有。”
      黄静笑,丹丹的口吻十足象个拉皮条的。也难怪,每年几千学生毕业,就业率直接影响学校声誉。
      “林展鹏是你们学校毕业的吧?”黄静开门见山地问。
      “他?”
      黄静一听就知道找对人了。
      “你打听他做什么?人家可是有老婆孩子的。”
      “你想哪里去了?”黄静白她一眼,支吾:“我有个亲戚想和他合作,想事先了解一下他的为人。”
      “合作也不用查人家的三代吧?”
      “稳妥点嘛,毕竟不是小事情。”
      “哦。”丹丹见她说的含糊,以为是涉及巨额资金的合作项目,也就表示理解。
      “说说看啊,他是怎样一个人?”
      “我不知道啊,我又不认识,不过听教授说他当学生的时候跟现在完全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
      “上个月学校还请他回来给毕业生演讲过。”
      “演讲?讲什么?”
      “讲大学生如何在社会立足啊,创业啊,还能讲什么?”
      “讲的可好?”
      “呵呵,反正都是些套话,我也没去听。只是去了的教授回来说感觉他变化很大。”
      “哪变了?”
      “据说以前是个很刻苦的学生,也正派,还是学生会的干部,反正就是好学生了。现在嘛……好象是比较……嚣张。”
      “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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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10-16 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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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4 14:47 | 显示全部楼层
    “呵呵,也不知道是不是,只是感觉吧,毕竟人家年纪轻轻就成就大业,嚣张点也是正常。”
      黄静默然,家里的那只鬼一点看不出嚣张的地方。
      “他有兄弟吗?”
      “没有。”
      “你肯定?”
      “肯定。那天他来演讲,我还特意调出他的资料来看,报名注册表上我记得家庭关系栏里没有什么内容。”
      “哦?给我看看行不行?”
      经不住再三央求,又许诺若干条件,包括请吃西餐陪她逛街等等。丹丹总算勉强答应,还是忍不住嘀咕:“你关心人家家里有什么人干什么?”
      “好奇好奇。”黄静心虚地笑。
      “诺,这儿。”丹丹往电脑里输入名字,很快就弹出几页资料。还是给她看了,反正不关己事,再说,谁都有好奇心,谁都会人后说长倒短。
      “悄悄看啊,给人知道了不是玩的,学生档案啊,不能随便看的。”
      “我知道。”黄静紧张得手心出汗。
      第一页就是新生注册表,上面除了名字年龄家庭住址外,还有家庭成员一栏,父亲:林军武,去世。母亲:李小珍,务农。下面就没有了。
      他是独子?黄静发呆。
      “喂,有人来了。”丹丹迅速关了窗口。
      黄静默默退到一边坐下,手微微发抖。
      “你怎么了?跟见了鬼一样。”
      “没什么。”
      “别想太多。”丹丹看着她:“这种人还是不要沾惹的好。”她还是误会了。
      黄静勉强笑了笑,也知道自己找的理由实在牵强,如果真的事不关己,怎么可能这么紧张?黄静不想解释,对方已经误会,解释只能越描越黑。
      岔开话题,再闲聊几句,也就告辞了。
      黄静找了家快餐店坐下来,要了饮料和咖喱饭,慢慢吃。
      为什么学校的资料出入这么大?李明华明明说他还有一个兄弟,但是学校的资料却没有,哪个是真的?新生登记是十多年前的,应该不会有假,那就是说他真的没有兄弟?那……说不通!还有报上说出事现场车上有两个人,另一个是谁?他太太?
      应该不会,报上说一人死亡一人重伤,可是前几天他的女儿已经周岁,如果车上的是他太太,那就已经怀孕好几个月了,重伤之下还能保住胎儿吗?那就可能是他同事,为什么没听他提起过?
      如果他不是林展鹏,为什么样子一模一样?还有他怎么能准确地描述出事的过程?
      如果他是林展鹏,那活着的这个又是谁?
      不可能,活着的这个不可能是假的,如果是假的,就不会这么招摇,又是参选又是上报又是演讲,还有关键是林展鹏的太太居然没有发现!
      那么,家里的鬼就不是真正的林展鹏!
      只有这个解释才说得过去,那他到底是谁?林展鹏的替身?现在有钱的人大多有私人保镖,也许这个林展鹏结怨太多,怕人报复,光有保镖还不够,还特意雇佣一个和自己极为相似的人用来应付一些难堪的场合?
      尽管有点夸张,但也是目前最为合理的解释。
      黄静叹了口气。
      做替身做久了,做得太投入,当了真,以为自己就是那个可以呼风唤雨的成功人士,正做的得意,突然连命都没了,自然不会甘心。
      只因为天生样子长得象,别人辛苦打拼下来的江山就可以坐享其成,虽然不是真的,但以林展鹏的身份出现时必定也同样锦衣美食、从者如云,要多威风就有多威风,试问,有几个人可以抵的住这样的诱惑?
      不是不同情他,生前顶替别人,死后还要冒用别人的名字,相同的是都见不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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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10-16 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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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4 14:47 | 显示全部楼层
    “你回来这么晚,是不是找工作去了?”鬼看见她回来,显得很高兴。
      统共只能在她面前露相,当然希望她在。
      “没有。”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鬼说,很兴奋的样子:“看看我会干什么了?”
      黄静坐过去,惊奇地看见他“拿”起一张薄薄的面巾纸。
      这是他第一次“拿”起一样实物,尽管无足轻重,但的确是不小的进步。
      “恭喜你。”黄静真心说。
      “你的愿望就快实现了。”鬼笑嘻嘻地说。
      “我的愿望?”
      “是啊,你不是说要我学会打扫房间吗?我在努力啊。”
      黄静眼眶发热,一句无心的话,他就当了真。从来没有人肯为了实现她的愿望而努力过,黄静心酸地别过头,为什么偏偏是他,一只虚无飘渺的鬼?
      “你有什么打算?”林展鹏问。
      “暂时没有。”黄静啃着苹果,慢慢地说:“下午去找同学帮忙了。”
      “哦,你该多交些朋友。”
      “我朋友在科大学生科上班,负责毕业生就业,门路多,所以去找她”黄静接着说:“就是电子科大,你猜我在那看到什么了?”
      林展鹏的眼神变得很古怪,还是在笑:“帅哥?”
      “是啊,还是名人呢。不过好奇怪,他也叫林展鹏。”
      林展鹏明显地吃了一惊,不说话。
      “科大请他去演讲,挂了横幅在礼堂门口,还有简报,上面有照片,跟你长得一个样子,你说,世界上怎么有两个一样的人呢?那个林展鹏又没有兄弟。”她说,一字一字说得很慢。
      林展鹏的脸色瞬间就变得十分难看。
      “你有没有兄弟?”黄静问。
      “没有!”他回答,咬牙切齿。
      “我想也是。”黄静笑:“那个林展鹏是林李村的人,家境不好,也没有父亲,你父母健在,又在本市,应该没有兄弟。”
      林展鹏猛地站起来,脸色变成一种难看的灰白,眼睛里闪出森森的光,露出雪白的牙齿,恶狠狠地说:“你在调查我?”
      “我没有。”黄静吓得一哆嗦,本能地往后一靠。
      “我只是对那个人很好奇。”她强调了一下“人”字。
      “原来你一直在调查我?”他逼进一步,脸上的肌肉扭曲,面目狰狞:“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你为什么怀疑我?”
      黄静只觉得头皮一麻,一股寒流从脚底涌起,动弹不得。从来没有听过这么恐怖的声音,象蛇发出的嘶嘶声,说不出的恶毒和仇怨。她忘了,她怎么可以忘了他不是人!
      “我没有。”她缩成一团,抖的象风中的落叶:“我没有……你别过来……我只是……”
      本能地伸手去挡,可惜迟了,已经无路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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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4 14:47 | 显示全部楼层
    冷,除了冷还是冷。
      黄静看不见他,只感觉整个人突然掉进无底的黑洞,一直往下沉,本能地挣扎,无济于事,手徒劳地挥了几下,半只苹果滚到地上,指甲苍白 ,手指不能在动弹。
      至寒的感觉就是孤独,人要死的时候唯一的感觉就是孤独。这也许是黄静最后一个念头,她放弃了。
      好轻松的感觉,人飘浮在空中,看不见,什么都没有,并不害怕。
      “小静,回家吃饭了”谁在叫她?
      是妈妈,是妈妈!声音好年轻,黄静低头,看见自己小小的身躯,穿着花裙子,移动胖胖的小腿,雀跃:“我在这里,你找不着。”
      找不着,找不着,妈妈找不着我。
      黄静伸出手,无比欢欣:“妈妈妈妈——”但不,一转眼妈妈不在,再看周围,一团漆黑。顿时失措,象迷路的孩子,绝望而伤心:“妈妈,你在哪里?我要回家。”
      我要回家!是的,要回家!
      “妈妈,救我——”撕心裂肺地喊。
      寒冷的感觉骤然消失,有亮光在晃,好刺眼。
      “丁冬丁冬——”门铃急迫地响。
      是谁?
      她睁开眼,软弱无力,只想睡觉。
      “开门开门!有没人在?”门被踢得砰砰响,有脚步声,在楼梯上。
      屋子里没有人。黄静抬了一下腿 ,还能动,她站起来,摇摇晃晃。短短两三秒钟,象做了一个长长的噩梦,梦见有只鬼在家里,逗自己笑,陪自己聊天,一切都很正常,忘了他是鬼,然后他突然扑向她,哧牙裂嘴,脸色狰狞,要置她于死地。
      打开门,门口站了好几个邻居,全都惊慌失措地看向她。
      “你没事吧?”有人小声问。
      “没事。”她回答,她不认识他们,凭什么对人说有事?
      “你刚才叫什么?半夜三更好吓人的!”
      “对不起对不起。”黄静机械地喃喃:“我以为有老鼠。”
      “有老鼠也用不着这么叫啊!想吓出人命来啊?我家老人有心脏病,你负担得起吗?”
      无言,最好的解释就是沉默。
      “你身上怎么湿了?”还有人看出端卯,追问。
      “不小心打倒水。”
      “没事不要乱叫!鬼哭狼嚎的,还要不要我们睡觉!”
      “好了好了,没事就好,回去睡觉吧。”有好心人说。众人嘀咕着散去。
      “对不起,谢谢……”黄静说,一低头,头发上有水滴下来。
      关上门,浑身软似棉花,支持不住,滑到地上。衣服全湿,也不知道是汗还是水,象捞出的鸟羽,沉重而累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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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4 14:48 | 显示全部楼层
    黄静靠着门坐了良久才慢慢爬到卫生间去。她是真的在爬,四肢着地,很艰难地挪动没有知觉的身体,这个瘦弱的躯体此刻有千斤重。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鬼站在黑暗的角落轻声说。
      黄静没有看他,继续爬。很短的两三米距离,跟一辈子一样长。
      打开喷头,水温调到最热,还是没有力气站起来,就坐在瓷砖地板上,热水从头淋下,她才知道发抖。
      没有脱衣服,薄薄的衬衣贴在身上,象一层泡湿的纸,只觉肮脏。
      怎么也洗不干净,浑身脏兮兮,密密一层细小的疙瘩,拼命搓,就坐在微微泛黄的地板上,热水从便槽中打着旋流走,有股难闻的尿臭,让人反胃。
      她吐了,翻肠倒肚地吐,就吐在自己身上。
      水哗哗地流,和着泪。不同的是,水是热水,而泪却是冰凉。
      “不知道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要报应到你的头上……”又想起妈妈,无奈而哀怨。
      什么孽?到底是什么孽,为什么要报应到她的头上?黄静捂住脸,哀哭。
      正青春年华,花样岁月,突然转了一个弯,生病、失恋、见鬼、失业……不是不让人灰心。为什么不干脆了结她,而要这样一点一点地折磨,象凌迟?
      她做错了什么事?被人弃被鬼欺……
      太绝望了,这点热水淋不暖她的身躯——这软弱残缺的躯体。为什么不全部拿去,单单剥夺她延续生命的东西?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黄静慢慢坐起来,费力脱掉身上的衣服,拉张毛巾裹在身上,打开门。
      既然死不成就要活下去,无论多艰难。
      生命并不是自己的,不是自己要求来到这个世上,那也就不能自己轻易了结。
      鬼站在屋子中间,委屈无辜地望着她。他还是一副老好人的面孔,但就在刚才,要置她于死地。
      黄静木然地倒在床上,闭上眼,跌进噩梦。
      一个接一个的噩梦,挣扎困顿,不得超生。
      只觉身上一阵冷一阵热,极为煎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迷迷糊糊看见母亲的身影,来了又去,虚无飘渺。又看见他,那个遗弃自己的人,一时缠绵一时冷酷,分不清真假。还有他,那个不明来历的鬼,时而俏皮,时而凶恶,都是两副面孔,哪一个才是真的?她应该相信哪一个?
      疲倦,象奔波了几个世纪,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觉。
      走开,我不想见你们。
      一个也不想见。
      
      醒来的时候闻到熟悉的味道,是消毒药水特有的味道,不用睁眼就知道自己在医院。
      意识这么清醒,还是没有死。
      想死的时候有人救,不想死的时候有人逼,人生就是这么滑稽。
      白色的房间白色的床,再熟悉不过,好象中间这一年根本就不存在。
      “你醒了?谢天谢地!”母亲大哭。
      跟上次一样,同样的话同样的眼泪。
      黄静想抬头,可是感觉不到身体,一度想抛弃的肉身此刻好象真的不在了。
      “你想喝水吗?”母亲连忙问。
      “妈。”她说,发不出声音,只是张了张嘴:“妈”然后泪如雨下。
      还有眼泪,就有的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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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4 14:49 | 显示全部楼层
    “那个送灯来的女人,叫黄静,买了那房子,我刚才看见她出去。”
      “哦?”嬉笑的表情顿时消失,捉摸不定。
      荷花山在市郊,很远,一个小时后黄静进了公墓,没有人,夏天除了送新来的亡灵,很少有人进来。
      没有问管理员,既然活着的叫林展鹏,那死了的那个就不会是这个名字。挨着墓碑去找,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名字,男女老幼都有。
      这是一个没有纷争的世界,安静祥和,但,让人灰心。
      走到腿酸,黄静站住了,面前有一方小小的坟墓,只有一米见方,平地,隆起一块水泥台,跟别的坟墓并没有区别,面前的墓碑上,竖着一块黑色大理石的墓碑,上面没有照片,只有几个白色的大字,写着:“儿陈展鲲安息”,旁边还有一行小字,“父陈耀辉母吴凡哀挽”,横着又刻了一串数字,写着年月日“1969年7月23日——2004年1月1日”,是他了,这是他安息的地方,原来今天是他的生日。
      墓前还有一束白花,是百合。
      原来他叫陈展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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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4 14:50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没有坟墓,他说,原来是假的。
      “展鹏当初就不该和她结婚,要不是她,小鲲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吴老太说。
      他们果然是兄弟,她有两个儿子,叫林展鹏的那个不知道为什么改了姓,还落户林李村?或者,两兄弟同时爱上那个女人,陈展鲲与之幽会,意外丧生?
      但不,林展鹏也在车上,当天在车上的是两兄弟,一个死了,一个活着。
      她为什么要独自前来扫墓?送的花又是百合?她和他真有私情?但这么明目张胆,林展鹏又如何能容下?不要说林展鹏不知道,连他父母都知道了,才会有怨言。
      不是这样的,事情一定不是这样的,肯定还另有蹊跷。
      “你有什么冤情吗?为什么不肯说?你要维护那个你爱过的人吗?”黄静蹲下去,手指在冰冷的石头上划过,划过他的名字,象刀刻在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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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4 14:50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去看过你,你知道吗?”晚上,黄静独自在屋中,喃喃自语。
      他不知道,她伤了他的心,他走了。
      也许对她太失望,已经魂飞魄散,不知去向。再也回不到她身边,黄静默默地垂泪。
      最揪心的事大约就是失去之后才发现自己在爱。
      再次见到林展鹏的妻子,她有点妒忌,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他做鬼都保持沉默,从来没有说过一个不,他生前想必是爱过她的,她也许也爱过他,才会记得他的生日,大热天跑去祭奠。
      可是,这是林展鹏的家,他有什么理由滞留不去?还说是自己亲手布置的家?如果他和她有私情,应该另有密巢,有什么理由留念这个不属于他的家?
      
      天气越来越沉闷,浓墨浸染的云层压在城市的上空,没有风,云越积越厚,蓄势待发。
      “小黄,你把这份报表送到总会计师那里。”
      “好的。”黄静站起来。
      电梯停下,门缓缓滑开。黄静怔怔地看着狭小的电梯,挪不动步。
      里面,只有一个人,是林展鹏。
      白衬衣,浅灰色的裤子,手里拿着一把车钥匙,脸上带着笑,车钥匙轻轻敲打身体的一侧。
      他只看了她一眼,笑笑。
      很平常的笑,他不认识她。
      黄静低头进去,门关上,缓缓上行。
      只有一步远,她离他只有一步远。
      电梯的不锈钢板壁上印出他的身体,有点模糊。
      黄静的双手紧紧捏着那份报表,捏到汗湿,太想伸手触摸他,太想证实他是不是他!
      “叮”一声轻响,电梯停住,十一楼。
      门再次打开,他没动,示意她先走。
      黄静走出去又回头,他是一个很有教养的人!
      林展鹏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有点好奇,看了她几秒钟,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轻声说:“跟我来。”
      黄静腾云驾雾般跟着他走,脚下有厚厚的地毯,软绵绵,象行走在云端。
      他的手是温暖的,那股温暖的感觉一直蔓延到全身。
      走廊上静悄悄,没有人也没有声音,只有他和她。
      一定是在做梦,黄静想。
      已经进了他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很宽,是套间,窗帘低垂,门关上,隔断外面的世界。
      有一套宽大的沙发,深灰色,象家里的那套,不过尺寸要大一点。
      一张硕大的办公桌,桌后有一排书柜,看仔细,除了工具书,还有一套绘本《红楼梦》。
      “你还看《红楼梦》?”
      “看的。”
      黄静转身,眼睛湿润。
      他就在身后,贴近她,双手握住她的手臂,再近一点,贴着她的身体。
      他的胸膛是温暖的,有心跳。
      “你是谁?”他开口,就在耳边,嘴唇接触到耳垂,柔软而湿润。
      “我好象见过你。”他说,牙齿轻轻咬她的耳垂。她的身体绵软,面孔微红,眼神有点涣散,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象抗拒又象在要求。
      没有女人能抗拒他,从来没有。他偷笑。
      “我好象认识你很久了。”又说,没有声音,半真半假。
      衣扣已经解开,手指搓揉着她柔软的胸。
      她一点反抗都没有,安静温顺地象只绵羊,这是一个听话的女人。他得意地笑,褪下她的衬衣,露出白皙细小的肩。“就是不够丰满。”还有点遗憾。
      握住她的腰轻轻一举,她就坐到桌上,裙子撩上去,有点紧,双腿不能分开,他使劲扯她的裙子,想拉下来。
      她伏在他肩上,一滴泪滴在他雪白的衬衣上,很快,湿了一片。
      她哭什么?真是奇怪,而且扫兴。
      有什么顶着他的胸,有点痛,他松开她,看仔细,半褪的衬衣里翻出一块胸牌,支棱着,一只角对着自己。
      是员工的胸牌,刚才没注意,翻过来,轻声读:“黄静。”
      黄静?窗外一道闪电划过。
      “那个女人是你的员工?”
      “送灯来的那个女人,叫黄静,买了那房子。”
      “黄静?”他放开她,退了一步,脸上的温柔一扫而空,阴霭而戒备。
      黄静看着他,泪流满面。
      电话铃响起,象穿越时空的声音,空洞地在屋子里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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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4 14:50 | 显示全部楼层
    黄静跳下来,拉拢衣服 ,逃一般地开门,他并没有阻止,眉毛低垂,象窗外的乌云,压在阴晴不定的眼睛上。
      门在身后关上,黄静贴着墙,瑟瑟发抖。
      身上还有他的体温,久久不散。黄静捏住衣襟,哆嗦着扣上衣扣。
      扣子?
      扣子?
      黄静低下头,扣子已经扣好,衣服有点皱,但是已经看不出暧昧的痕迹。
      扣子?
      这是一件真丝中式衬衣,有大花盘扣,纷杂烦琐,不容易解开。
      这是一件旧衣,白色的真丝已经暗淡。
      “你的衣服真麻烦。”有久以前有人这么说过,他总是不能顺利地解开这排盘扣。
      可是刚才,他的手这么灵巧,轻而易举地,一一解开,她甚至没有觉察,就暴露在他面前。
      他的手,温暖而有力。
      他的手??
      一道雪亮的闪电划过,张牙舞爪,象恶毒的蛇撕开厚重的云层,扑向凡尘。
      “他的手就坏了,不能写字。”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再低头看那排扣子。怎么可能?
      除非……除非……
      一声闷雷咆哮着翻滚而来,黄静打了个寒战。
      星期天,黄静对母亲说要加班,一大早就坐上长途班车去了一百多公里外的林李村。
      这是一个僻静的小山村,只有两三百户人家,山并不高,但是贫瘠,除了零星的灌木和荒草,就只有石头。
      找到村民,问:“林展鹏的家在哪?”
      “林展鹏?他早不住这里了,进城了,发财了。”
      “那他父母家人呢?”
      “也不在了,他爸早死了,很多年了,他妈一个人带着他,去年也死了。”
      “没有别的人吗?”
      “没有了。他爸是孤儿,他妈家里也没什么人,你是记者吧?”
      “哦。”黄静笑笑,被误认为记者是好事。
      “去年有人说他死了,传的可当真了,他妈一下子就垮了,没几天就去了,结果又没死,赶回来已经迟了。”
      “他回来过?”
      “回,以前经常回来,带很多钱回来,还帮着建学校,他妈死了后就没回来过了,不过也不忘本,村里谁家有困难,找他他也会帮忙,只是见不到本人,打发手下人来,不过人家是大忙人,做的是大事,没时间见乡下人了。”
      “他是在这里长大的吗?”
      “是啊,是个好孩子,很用功的,是我们村第一个大学生。”
      “一直住在这里?”
      “啊,考上大学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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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4 14:50 | 显示全部楼层
    他母亲是怎样一个人?”
      “老实人,不是他亲生的妈。”
      “哦?”
      “抱来的孩子,说是一个亲戚家的孩子,人家有两个儿子,就抱了一个给林家,他妈不会生,有病。”
      原来如此,难怪他姓林。
      城里那对老夫妻才是他亲生父母。
      黄静在林李村买了点山货,提着回城,直奔双福路。敲开门,是陈大爷,看见她笑呵呵地让进屋。
      “阿姨呢?”黄静问。
      “出去了买东西了,就回。”
      “哦,大爷,你看,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没什么好感谢的,这是一点山里的野菜,据说吃了能降血压,对阿姨的病有好处。”
      “野菜?”陈大爷的眼睛闪了闪,急忙接过去,背过身,叹了口气,半晌才回头,浑浊的眼睛里有点湿润:“姑娘,你坐,我给你倒水。”
      “谢谢。”黄静不客气地坐下来,问:“星期天他们也不回家吗?”
      “唉,难得回来啊,阿姨脾气不好,跟媳妇处不来。”
      正说话,吴老太回来,打量她,只觉得面熟,不记得在哪见过。
      “这是上次医院里碰到的那个姑娘。”老爷子介绍。
      “哦。”吴老太点头,招呼她坐。
      “她给我们带了点野菜来。”
      “野菜?”吴老太脸上有着跟老伴一样的表情:“哪的野菜?”
      “林李村的。”黄静清楚地问。
      吴老太身子一晃,急忙坐到椅子上,追问:“你去那了?”
      “路过,看见路边有卖的就顺便买了点,一直没空来感谢你们,不好意思。”
      两位老人相互看了看,有点狐疑。
      路过?那个山村是尽头,没有象样的公路,能路过?
      黄静起身告辞,两位老人也没有送。
      他们是知道真相的,黄静又一次肯定了这个答案。
      再上班,黄静留了心,找借口去查以前的凭证,她是审核员,有些特殊的情况文件没有规定,需要查以前的例子,这是一个很好的借口,财务部经理允许她翻以前的凭证。
      2003年全年的凭证都没有出现陈展鲲这个名字,那么他不是这个公司的人,他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兄弟?
      但是既然承认自己的亲生父母,那有什么理由不承认自己的兄弟?公司很多人都知道林展鹏为什么会姓林,但是没有人知道他还有一个兄弟。
      出事那天没有人到过现场,包括他的助手都没有看到现场,接到通知人已经到了医院。据说处理善后事宜的是他的家人,没有外人插手。
      那么第一个赶到现场的交警呢?他们一定看到了什么!
      可是黄静没有相熟的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一个朋友跟交警队有关系。
      事情胶着,仍然没有谜底。黄静很沮丧,而他,一直没有再回来过,而另一个林展鹏 ,也再也没有见过。
      每天回家的路上都在想,也许,也许,他流浪久了就会想家,也许,今天他就在屋子中,坐在沙发上,她一开门,就会看到他的笑脸,听到他说话,问她今天都做什么了,然后,陪她看电视,和她聊天争论,或许,还可以叫他跳舞给她看。
      可是一开门,她还是知道,等待她的只有失望。
      他不在了,她才知道,没有他,是如此的寂寞。
      也许,就这样会寂寞一生?
      黄静不甘心,她想他回来。有时间就去他的墓前,跟那个化为灰烬的灵魂说话,没有人回答她,她一直说,说自己的思念,说自己的困惑。
      她爱上了一个虚无的鬼,因为没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相信,得以寂寞地爱下去。
      有爱才有生命,即便爱着一个看不见的魂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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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4 14:50 | 显示全部楼层
    这天中午,天气炎热,昏昏欲睡,中午吃的太多,饱懒饿心焦,黄静伏在办公桌上,迷糊。
      越寂寞吃的越多,只是人未见长胖。
      长不胖的人大概长心去了,可是她的心去了哪里?
      “小黄小黄。”有人叫她。
      “什么事?”抬起头,哈欠连天。
      “老板叫你跟他出去办事。”
      “老板?哪个老板?”困惑不解,她不认识老板,真的不认识吗?又很难说。
      “林总,在下面等。”
      林展鹏?找她?黄静顿时睡意全消,终于找上门了!真相往往在你不想探究的时候自动找上门。
      黄静抓起包就跑,她等这一天等太久,故意去他家,故意接近他,故意留下痕迹,就是为了让他知道她在做什么,他终于知道了,到底沉不住气,主动找上门来。
      林展鹏果然在楼下等她,不过不是在他自己的车上,而是另一辆黑色的小车。
      只有他一个人,开着车窗,看见她,笑,有点俏皮:“我在这里。”
      黄静站住,疑惑,是他吗?是他吗?他回来了?还是……他终于记起她是谁?
      上了车,他关上窗子,也不说话,车开出大门,他突然扭头,还是笑眯眯:“系上安全带。”
      黄静拉过安全带,手在发抖,怎么也扣不上。
      他伸手过来帮忙,指尖拂过她的手背,是温暖的,他的手是温暖的。
      不是他!
      黄静失望地别过脸。
      那一刻,她才明白,她熟悉了他的寒冷,比起这温暖,原来冷才是那么让人怀恋。
      “失望?”林展鹏冷笑。他在冷笑,象洞悉她的心思,胸有成竹,他在冷笑。
      黄静不出声。
      林展鹏也不再说话,没有进城,而是往相反方向走,离市区越来越远,车开的飞快,他果然喜欢开快车。
      黄静不害怕,她知道他会把她带到一个僻静的地方,然后,揭穿谜底。
      
      车终于停了,停在一处山崖上,这里是段废弃的公路,路面凹凸不平,布满黄泥,只有拖拉机开过的痕迹,周围都是农田,长是不算茂盛的蔬菜玉米,没有人,只有山风呼呼地过。
      他没下车,她也没动。
      “啪”一声,有火苗在闪,他点燃一只烟,伏在方向盘上,有点凄惶。
      黄静心软,他的神情让她心软,也许她又错了,他也是无辜的。
      “你不简单啊。”他终于开口了。
      “在调查我?”他看向她。
      黄静看着他的眼睛,心里一寒,是的,他的眼睛跟他一样,明亮但是有点寒气。
      黄静还是不开口,只是吸口气。
      “你打算干什么?”他责问,声音很低,听得人耳朵发痒。
      “你是谁?”黄静问。
      “林展鹏还是陈展鲲?”
      他哆嗦了一下,皱起眉头:“原来你知道他?你认识他?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朋友。”
      “朋友?”他笑,笑得很古怪:“他没有朋友!”
      “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哈哈哈,他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他没有朋友,除了钱他什么都没有!”
      “是的,而且你已经得到了他的钱。”黄静越来越肯定。
      “你是谁?”他厉声问,烟狠狠地掐灭,就在他手心揉成一团。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黄静不甘示弱。
      “你还知道些什么?”他声音变了,尖细嘶哑。
      你为什么不放过我?你为什么怀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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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4 14:51 | 显示全部楼层
    “该知道的都知道!”黄静硬挺着腰,而腰在痛,真要命,关键时刻它就会痛。
      “说说看?”他眯起眼,车门已经锁了,她逃不掉。
      “你是陈展鲲!林展鹏的孪生兄弟,他死了,你就冒用他的身份,占有他的钱财和妻子,还有孩子!”黄静慢慢地捏紧拳头。
      “哈哈哈哈——你知道的还不少啊!”他恶狠狠地说:“谁告诉你的?”
      “他。”黄静回答。
      “他死了!”
      “你肯定吗?”黄静轻蔑地笑:“你肯定吗?”
      “我亲眼看见他死了!我亲眼看见他火化,我亲自把他埋了!”
      “有时候看见的也未必真实,就象你!”黄静突然提高了音量。
      林展鹏,不,陈展鲲猛地一哆嗦,脸色顿时铁青,狐疑地打量她。
      “怕了?头上三尺有神灵,你做过什么你自己清楚,天也清楚!”
      “你说这些没用,我不信什么因果报应,说吧,你要多少钱?”
      “封我的口吗?我不会说出去,我只想知道真相!”
      “真相?什么真相?”
      “他是怎么死的?”
      “哈哈哈哈,你不是说他没死吗?”他大笑。
      “你不说那就轮到我说。”黄静冷笑。
      “你想干什么?”陈展鲲凶狠地问。
      “报案或者告诉董事会,你不是林展鹏!”
      “哈哈,你算老几?有人会信你吗?”
      “没关系,我有证据。”
      “什么证据?”
      “指纹!”黄静盯着他的手,冷笑:“你很聪明,模仿不了他的字迹你就说手不能写字,可是你忘了,没有人的指纹是相同的。”
      “指纹?他已经烧成灰了,哪里去找指纹?”
      “有的,你别忘了,我住的是他的房子,到处都有他的指纹。”
      “哈哈,你想敲诈我?可是你不知道,我也在那里住了三个月,当然,是他死了之后的事,那间屋子早就清扫干净了。”
      “是吗?可是你不要忘了,你占有他的妻子,他们结婚登记的时候按了指印!”
      “你——”陈展鲲脸色大变,整个房子,整个公司,凡是他有可能停留过的地方他都吩咐人打扫过若干遍,甚至工商局的公司文件里他都做了手脚,很容易,只要给钱,有钱能使鬼推磨,他处心积虑要得到他的钱,可是他疏忽了,他只想到了钱,单单忘了那个结婚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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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4 14:51 | 显示全部楼层
    一年多了,从来没有人怀疑过他,一切都是顺理成章,样子一样,性情不一,不过没关系,出了车祸,大难不死,有改变是正常的,他还故意告诉周围的人他在接受心理治疗,让人相信他与他不同的地方纯粹是思想上的转变,看不见摸不着,给员工长工资,大手大脚地花钱,没关系,他有的是钱,还有,他的公司已经走上正轨,手下有一帮精英,给他们好处,他们就自然会给他挣钱。
      从来没有想到还有敌人潜伏在自己身边,她是从哪里冒出来了?又是从哪里知道这一切的?是什么人在背后给她撑腰?竟敢找上门来?
      那天小玉给他看那盏灯他就预感到要出事,但没有特别留意,直到那天。
      那天的感觉太奇怪,她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即不丰满也不妖娆,可是他就象鬼迷心窍,是的,鬼迷心窍,他拉她到办公室,轻薄她,但却没有一点轻薄的感觉,那么熟悉,象期待已久的触摸,太奇怪了,尤其是她的反应。
      不能不引起他的警觉,他派人跟踪她,发现她去过公墓,还去过林李村,又到过父母家,她到底知道什么?又从何得知?凭什么怀疑他?
      无论如何,必须得出面,亲自出面,不能让别人知道,他要制止她。
      是的,要制止她,不能让她说出去!
      黄静警惕地看着他冷森森的眼睛,悄悄扣动门锁,打不开,连车窗都打不开,周围没有人。
      “你要多少钱?”他问,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我说过,我只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黄静背心已经汗湿,车子并没有熄火,空调开着,凉风阵阵,背心汗湿。
      “你想知道吗?”他眯起眼,慢慢伸出手,猛地一抓,抓住她的衣襟,咬牙切齿:“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黄静没有动,也动弹不得。
      手慢慢地顺着她胸膛往上滑,停在脖子上,跟那天一模一样。
      手是温暖的,但是心却如蛇蝎。
      脖子上突然紧迫,他在用力,双手卡住她的脖子,在他眼里,她又何尝不是蛇蝎,要逼他到绝境!掐住七寸,她在他手里,她逃不掉!
      她也不想逃,他会杀了她!
      死了也好,死了就可以再见到他。黄静笑,不能呼吸,面孔通红,但是她在笑,一点都不挣扎。
      他恨她死到临头还这么有把握,再用力,只需要几分钟,她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从此,再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秘密。
      黄静闭上眼,汗如雨下,觉得热,象炼狱。
      一股冷风轻轻拂过她的肩膀,很轻,很冷,她一哆嗦,睁开眼,是手,刚才是一只手!
      “展鹏。”她呢喃,没有声音,呼吸不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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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4 14:52 | 显示全部楼层
    卡住她脖子的人一怔,以为她在叫他。
      但不,她的面孔有点浮肿,通红,真难看,他想,要死的人真难看。
      “你叫鬼也没有!”他恶狠狠地又加把劲。
      “放开她。”
      有人冷冷地说话。
      “谁?”他吃一惊,手顿时松开,但随即就以为是幻觉,不等她喘息,又加劲。
      “放开她!”声音大了,冰冷。
      “谁?”他尖叫,跟那个声音相差无二。
      “展鹏。”她又叫了一声,努力挣脱他的手,扭头去看,眼泪滑下来。
      他也跟着转头,后坐上没有人,车里只有他和她,但是……
      “谁在那?你看见什么了?”他抓住她摇。
      “放开她,我再说一遍!”声音确实是从后昨座传来,但是没有人!
      “鬼,鬼——”惊慌失措地叫,手忙脚乱地开门,爬滚出去,又站起来,张牙舞爪地跑,跌了几交,爬起来又跑,一路狂奔:“有鬼啊,救命啊——”
      车里,空调发出轻微的响动,耳边有蝉鸣,声嘶力竭地叫:“死了——死了——”
      黄静大口喘着气,泪眼朦胧:“展鹏,展鹏。”
      “唉!你啊。”后座上的鬼叹息。
      “你出来啊。”她哀求,伸手去摸。
      “不要。”他急忙说,还是不见影子:“大白天我不能出来。”
      是,光天化日之下没有他容身的地方。
      “离开这里。”他说:“你能走吗?”
      “能。”有他在,她就不怕。
      “赶快离开这里。”他说,担心:“他跑下去叫人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说不清。”
      是的,黄静也有点怕,他说的对,他肯定会去叫人来,抓住她,说她是鬼或者别的什么,得赶快离开这里。
      黄静下了车,腰刺痛,该往哪走?
      翻过这个山坡,跟着这条路一直走就到省道上了。他在身边吩咐她。
      “展鹏,你跟着我,你别走开。”她一边跑一边说。
      “你放心,我在。”他一直在身边。
      下了山坡,果然是大路,有车来车往,象重返人世。黄静腿发软,满头大汗,站着喘息。
      拦了辆车,急忙上去,要回家。
      又不放心,不敢出声,只伸手去摸,刚一动,手指一阵冰凉,他在。
      她松口气,瘫软。
      回到家,门一关,她立刻就叫:“展鹏——”
      他出现了,就在她面前,说不出的伤感。
      黄静跨上一步,伸手,又站住。
      他没动,满脸的尴尬。
      黄静垂下手,跌坐到沙发上,抱住垫子,紧紧地抱住,她只能抱垫子!
      放声大哭,也不知道哭什么,就是止不住。
      他没看她,一直垂着头,看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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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4 14:48 | 显示全部楼层
    “别哭,孩子,别哭。”母亲说,一边自己哭得不亦乐乎。
      “我怎么在这儿?”
      “你生病,发高烧。”
      “谁送我来的?”
      “我和你爸。我做梦,梦见有人跟我说你不好了,天没亮我就和你爸跑去找你,你躺在地板上,昏迷不醒,我们还以为……”
      以为她不想开,自行了断。
      黄静的眼泪刷刷地流,是他去通知他们的。为什么?他不是要杀死她吗?为什么要冒险去通知他们来救她?
      “几天了?”她问,感觉嘴里象喷火。
      “四天了。”母亲擦着眼泪,抱怨医生:“查不出你是什么病,就是高烧不退,晚上又莫名其妙地退烧,天一亮温度又起来。”
      黄静闭上眼,依稀记得有一只手轻轻抚过她的额头,清凉。
      他来过?那只鬼?
      “妈,你回去休息吧,我好了。”黄静虚弱地说。
      “小静……”
      “回去吧,我没事。”
      天黑下来,病房里只有她一人。耳朵里有轻微的滴水声,这间病房在走廊的尽头,靠近热水间。
      “你来了吗?”黄静喃喃。
      夜晚很闷热,开着窗却没有风,躺在床上,可以看见窗外的树梢,树叶一动不动。
      没有动静,夜已经深了。
      “我只想跟你说声对不起。”她又说,对着空气。不知道他在不在,她只想说声对不起。是她的错,不该苦苦追寻过往。
      人已经死了,他的前生已经掩埋,化为灰烬,为什么她还要挖根究底?即便他生前十恶不赦,也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她为什么不放过他?他不过是只卑微的灵魂,即使有生之年可以呼风唤雨,也已是前尘如梦,不堪回首了,为什么还要去揭人疮疤?
      眼泪哗哗地流,很快就打湿一大片枕头。
      他始终没有出现。
      黄静慢慢地好了,人却一天比一天更沉默。
      无论如何,该出院了。
      早上父母来到医院,收拾东西,等主治医生来办出院手续。黄静去卫生间换衣服,出来的时候看见几个人推着一辆轮椅从电梯里出来,黄静站住,等他们过去,一抬头,呆住了。
      轮椅上坐着一个神情倦乏的老太太,而推轮椅的人正是林展鹏!
      黄静以为自己看错了,一愣神,几个人已经在面前转身,往走廊那边走。
      走廊的另一边是心血管病区。
      黄静听见自己的心砰砰乱跳,双脚不听使唤,跟过去。
      一行六个人,在林展鹏身边的是一个年轻女人,刚才没看清她的相貌,她也搭了只手在轮椅上,应该是他的妻子,他们身后还亦步亦趋地跟了三个年轻人,都身型高大魁梧,看样子估计是保镖。
      前面的队伍站住了,黄静犹豫,还是慢慢地往前走,走几步,装着很累的样子,停下来休息几秒钟。
      轮椅被推进405病房。三个保镖在门口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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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4 14:48 | 显示全部楼层
    黄静走过去,忍不住往里看了一眼。门半掩,只看见轮椅的一角和老太太的两只脚。有个苍老的声音说:“你们回去吧。”
      “妈。”是个年轻的女人。
      “回去吧,你爸会照顾我。”
      黄静不敢停留,继续往前走。走廊尽头是紧急出口,拐个弯是护士值班室,还好有这么个地方,黄静站在值班室门口,这里看不见走廊上的情景,但是能听见说话。
      没有人说话,只听见脚步声,渐渐远去,等到走廊上没有声音了,黄静才探头出来看,405房间的门已经关上,走廊上也没有人了。
      黄静按住起伏不定的胸膛,只觉脑子中烘烘作响,她想了想,转头就往楼下跑。
      老太太说,他父亲会照顾她,但是刚才没看到,一定还在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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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4 14:48 | 显示全部楼层
    黄静下到底楼,正好看见林展鹏一行人推开玻璃门出去,她急忙走到总台,没有人,没有老年人。
      “有事吗?”护士问。
      “啊,我看看王医生在不在?”
      “他去急疹室了,你再等一会儿吧。”
      “哦。”黄静徘徊不去,过了几分钟才凑过去问:“刚才那些人是谁呀?很有派头啊。”
      “呵呵,人家有钱嘛。”
      “大名鼎鼎的林展鹏嘛。”另一个护士也凑过来。
      “他家里人住院?”
      “是他妈,有心脏病。”
      黄静点头,靠在台前,装着等人无聊的样子拉过登记册来翻。其实也不用翻,就在第一页。
      护士的字迹很潦草,只有简单的几个字:“吴凡、女、64岁,家庭住址:双福路17号。冠心病,自述胸闷,心绞痛。病房号405。”
      “回来了?办完了吗?”护士很热情地招呼。
      黄静抬起头,是一个老头子,走得热了,有点气喘。
      “办好了办好了。”老头子急忙说,一边把一张收据递给护士,黄静眼尖,看见上面的名字正好是吴凡。
      这无疑是林展鹏的父亲了。黄静想,仔细打量他,果然有点象,都有一只直而挺的鼻梁,还有,眉骨很高,也同样的瘦,只不过老人家的背有点弯了。
      “你老人家也是,儿子这么有钱,请个特护啊,还用的着自己累啊?”
      “呵呵,她脾气不好,再说儿子的钱是儿子的。”老头子说完转身就走,又回过来吩咐:“请你们快点给她用药啊。”
      “知道,就来。”
      老头子满意地笑了,嘴咧开,门牙已经掉了。
      他看起来有七八十岁了吧?黄静想,看见他弯腰提起地上的网兜,网兜里装着盆子琬筷和日常用品。
      “大爷,我帮你提吧。”黄静急忙走上去。
      “谢谢谢谢。”
      “大爷去几楼?”进了电梯黄静问。
      “四楼。”
      “巧了,我也在四楼,我给你提到病房去吧。”
      “好好。”老人家和善地笑,一边打量她:“姑娘,你脸色不好啊,也住院吗?生什么病了?”
      “着凉了,一点小毛病。”黄静也笑。
      推开405的房门,老太太背对着门还是坐在轮椅上,听见声音不耐烦地说:“不是叫你们都回去吗?我一时半会死不了,不用守着我!”
      老头子忙赔笑:“早走了。这是别人。”一边说一边扭头冲黄静挤了一下眼。
      黄静一呆,心刺痛,他的神情好象他。
      吴老太太的轮椅转过来,看了一眼,淡淡地说:“就搁那儿吧,这房间怎么连热水都没有?”
      黄静一怔,明白她把自己当护士了,忙说:“开水房在那边,我帮你去提。”
      “不用不用。”老头子说,挡住她。
      黄静只好告辞。
      关门的时候听见吴老太生气地说:“陈老头,你是一看见姑娘就笑啊!”
      陈老头?黄静站住,他不是林展鹏的父亲吗?怎么姓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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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4 14:48 | 显示全部楼层
    “小静,你跑哪去了?医生都来了!”母亲在走廊那边叫她。
      不行,我不能出院。黄静急中生智,皱起眉,捂着胸口走过去:“妈,我不舒服,想吐。”
      “怎么了?刚才都好好的啊?”母亲急忙扶住她。
      一瞬间黄静有点内疚,为一只鬼让母亲担心不是个孝顺的孩子,但是,机会这么近,怎么舍得放弃?只好硬着头皮装下去。
      医生果然在,简单问了两句就说:“再观察一天吧,她的病情来得奇怪,好得也奇怪,怕反复。”
      黄静别过脸,不去看母亲的脸。
      “那我回家去给你煮饭。”母亲叹息着走了。
      病房里又只剩她一个人,黄静坐在床边,在想怎样才能靠近405室。
      护士值班室外面有个露台,正好在405和406的窗户外面,可是,该找什么借口去那呢?
      下午的时候,黄静总算找到一个比较合理的理由。住院病人通常早上才会输液,下午一般都没什么事,她磨蹭着走到值班室,只有一个小护士在看电视,只扭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在意,经常会有病人进来看电视。
      黄静挨着她坐下,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节目,坐了一会儿,装着想透气,推开阳台的门。
      阳台很小,就在406的窗下,406没有病人,她站在阳台的一角,这里离405的窗户只有半米远,里面的人说话应该可以听见。
      果然有人说话,是老头在读报,黄静耐心地等。
      老太太似乎睡着了,没有声音。
      有人敲门,很轻。黄静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这不是护士,护士一般只敲两下就直接推开门。
      读报门停了,有人进来,低声叫:“妈,爸。”
      “你来干什么?”老太太凌厉的声音。
      “妈,我给你炖了丹参汤。”
      “不要!你拿回去!”老太太对儿媳妇显然非常不客气。
      “妈。”还是低声下气。
      “你回去吧,不要来了!”不客气地下逐客令。
      沉默,半晌有开门关门的声音。
      “老太婆 ,你这是干什么呀?小玉也是好心。”老头子低声劝。
      “好心?她是狐狸精!”
      “小声点,别人听见算什么?”
      “我偏要大声,当初展鹏就不该跟她结婚!要不是她,小鲲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老太太显得相当气愤。
      “唉!”是老头在叹气。
      “你唉什么唉?你这死老头子,我怎么就瞎了眼,找你这么个没良心的啊?要不是你,我两个儿子……”
      “好了好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老头子急忙说,声音低下去,只隐约听见老太太的哭泣。
      黄静还想探过身去听清楚点,背后有人拍她一下,黄静吓一跳,急忙转身,是护士长。
      “你干吗呢?”
      “看花。”黄静说,楼下就是花园。
      “去休息了,病了还到处跑。”
      黄静只得回去。
      吴老太太刚才说她有两个儿子,那林展鹏显然有兄弟,但为什么林展鹏的入学登记上没有填?而且……黄静猛地吃一惊,不对!入学登记表上林展鹏的父亲已经去世,母亲叫李小珍,务农!
      这不是林展鹏的父母!可是林展鹏明明亲自送到医院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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