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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活动的茶树（深山追踪） 原来，有财为的是超生子女。刚生了个第三胎。他老婆前两胎都是囡，第三胎肚子大起来被乡里发现后，动员引产，有财不肯。乡里要追，他就带着妻子跑了。结果家里房子被敲得一塌糊涂。害得他那在破屋里提心吊胆的母亲，经常痛哭流涕。? 唉，为什么偏要生第三胎呢?不然，有财转正很有希望呢。大家叹息道。? “你不知道他家的情况，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有财是倒插门女婿，妻子家三代都是单丁独传，这事由不得有财，他岳父母怕绝后呢。”? 大家正在议论，校长，总务两位元老走了进来。他俩的面容都非常严肃，也有些慌张。? “现在有一个紧急任务，”校长眉头紧皱，“有财逃计划生育，面临开除。为了执行上级政策，也为了保住有财民办教师位置，我们准备抽出两个人，跟乡干部去找——找到有财，劝他夫妻俩回来做绝育。”? 原来是这等事!没想到校长竟把执行计生国策的“公事”和挽救老师的“私事”结合得这么好! “现在，谁愿意去，请报名。”校长此话一出，热闹的办公室顿时像哑了般寂无人声。? 看到号召无人响应，校长只好硬性点将，派有财老战友程浮与老总务前去深山寻找。? 他俩先到乡政府集中。这次抓超生行动，由郭副乡长亲自指挥，他手下还配备了5个人，4个身强力壮的后生，一个是拖拉机手。副乡长见人到齐，吩咐开车。就在拖拉机发动起来缓缓前行时，忽然，乡政府又跑出一个人，大叫停车。大家一看，原来是姓安的副书记。? 拖拉机发出刺耳的响声，一车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老总务见这帮后生带着一大捆绳索，带着一副藤椅做的担架，不禁诧异地问：你们这是干什么?难道是去捉土匪?? 郭副乡长笑笑说：这帮逃计划生育的人虽不是土匪，但他们狡猾得很，简直像鳗一样滑溜。我们得作好充分准备，一抓住，就把他们像捆猪一样捆好扛来，否则，你说千道万也不顶用。? “为什么只带一副担架?他们有两个人呀，”见程浮问，郭副乡长带点揶揄的口气说，“我说你们这些知识分子，文化这么通，对世事却这么不了解。我们只给那快要生育、大肚皮的女人这种特殊优待，至于那男人，我们就不必操那份闲心了，他自己有脚，女的一抬来，他就会脚底搽桐油，乖乖地跟在后面跑。”? 听了郭副乡长一番话，程浮和老总务惊得面面相觑，他俩感到头皮发麻，心里直打鼓：此番任务实在艰巨。若是抓到，绳捆索吊，武力强制引产，要挨有财夫妇臭骂一辈子；找不到，不好向学校交差。? 四个后生每人配备一盏三节头手电筒，副书记头上还戴了矿灯帽，看起来像炼钢工人。两位乡领导全副武装，带着枪，副书记带的是平常很少见的双筒枪管的猎枪，手电一照，看那蓝幽幽的枪管，就知道这是一支好枪。副乡长则是一支半自动步枪。? “你们带枪干吗?难道有强盗抢劫?”老总务嘻嘻笑着问。? “老先生，你年纪一大把，吃盐比我吃米还多，怎么就糊涂了?这山上有虎豹有野猪，难道你不怕?我们不带枪，万一你被虎豹叼走了，你家先生姆追来向我们要人，我们怎么交代?”副乡长的玩笑，立刻招来老总务的臭骂：?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会叫你教书的娘子好好管管你那张嘴，叫她用马口梗梗住，看你以后还敢胡说!”? “男子 汉大丈夫还怕女人?谁像你老先生一样，把老婆的话奉作圣旨，当作最高指示，叫你洗碗就洗碗，要你喂猪就喂猪呀!”副乡长也立刻回敬。? “真的不怕?”老总务拉长了声音，说出了一个秘密，“你和信用社那位时髦女郎骑摩托兜风的事不怕我揭发?温州‘迷你发廊’那小姐和你拥拥抱抱跳舞的事也不怕——”? 话音未落，早被副乡长的手扪住嘴：“老先生，莫乱讲乱话，那都是别人造谣的。”副乡长眼下正处于南北加工、三面夹攻的紧要关头。他虽然和一位教师结婚，生有一女，但因为当了官有地位，不少美女向他频送秋波要嫁他。他也准备趁机换换新鲜，把女教师淘汰掉，换个年轻漂亮、性感迷人的美娇娘。但这只是他内心的想法，他藏在心里没有暴露，怕女教师抓住狐狸尾巴不同意离婚。因此，郭副乡长最怕别人揭发他有外遇。? 车上人说笑了一番，那几个后生也不甘寂寞，讲起了男人怕老婆的故事。其中一个讲得很绝，把大家的肚骨都笑痛了。? 拖拉机很快就来到一座大山的腹地。 这山名叫千伏山。这里群山逶迤，连绵起伏，方圆上百里。是六县、四个地区交界的地方。据副书记介绍，这里是当年共产党部队新四军，反抗国民党暴政和日本侵略的重要根据地。他们依托这个六县管不到的“真空地带”，把游击战争开展得如火如荼，抗日战争胜利前夕，武装力量已发展到一个纵队，当朱毛一声令下，这支部队如猛虎下山，蛟龙出洞，一举攻占省城……? “想不到当年新四军的游击区，如今，竟成了超生游击队的藏身之处。”副书记感叹，“这些人，东面计划生育搞得紧，躲到西边；南面紧，藏到北边，打一枪换一个地方，鬼得很。真让人伤透脑筋!”? 程浮跟着大队人马，一边攀登一边搜索。但茫茫林海、竹海、荆棘草莽，到哪里寻找有财?这岂不是大海捞针吗?“当年抓共产党游击队，国民党、日本鬼子可以用枪打，用火烧。现在我们抓超生，又不能用这些。”程浮听到乡长嘟囔着。? 到了山顶，他们兵分四路，找了好久，有财全无踪影，倒是抓住几个外县的超生队员。乡长、书记将他们放了。因为，这同乡干部政绩考核无关。抓住别县超生队员，又不能抵本乡的计生指标。忽然，乡长、书记发现树林深处，有个破旧的寺院，进去一看，里面有个和尚在闭目打坐，口里默念不已。乡长向和尚打听有无一个名叫有财的教书老师来过这里?和尚却滑稽地回答：寺院是清静无为之地，哪有世间财宝?你们工作之人，当官之人，六根未净，要找财宝，休在此地逗留，宜速速往世间而去。? 乡长见香案上有签筒，于是捧起筒，口里念念有词，瑟瑟地抖动数下，拈出一支。他是问：我们要找的有财现在何方?那签道：?? 公堂顶戴宽身闲，? 民若安时吏亦安。? 囹圄空虚公事减，? 州家无事更心宽? ? 副乡长顿时无语。心想，现在国家奔四化建设，不搞阶级斗争；百姓休养生息，可谓国泰民安。可百姓为何生了2个囡还要生第三胎，害得我们小官吏深夜追超生，寝食难安?? 副书记又抽一签：?? 黍梁耗损退生财，? 入物衰危去复来；? 高枕北窗能自省，? 自然无患亦无灾。? ? 这签有点费解，书记不甚明白，和尚解释说：? ? 闻过必改，? 见善必迁，? 动兴一念，? 天佑平安。? ? 看到书记仍是懵懵懂懂的样子，和尚笑了笑，明白地告诉他：根据签上所说，吉人自有天相，三天之内，不费干戈周折，孕妇会自动到乡政府投案做手术。你们可以“高枕北窗”，安稳睡觉，无患无灾。? 副乡长、副书记大喜。副书记得到神灵佛祖的指示，百结的愁肠顿时解开。于是慷慨地拿出5元钱给和尚以资助香火。不久，当他出了灾祸，撤了职重上千伏山找和尚理论，说签经不准如同放屁时，和尚说：怎么不准?签上明白告诉，时刻反省自己，改正错误之举，方能无祸无灾，你没按佛祖旨意去做，所以遭了大祸。古代《尚书》云：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就会亡身。这两种说法同一个道理。你们乡镇干部一旦掌权，骄奢淫逸，这就埋下了祸根——犹如埋下硫磺和干柴，一遇火柴，就酿成大祸……一席话说得副书记惭愧而返。这是后话不提。? 话说当时这两位领导人，听签上说可以“高枕无忧”，马上吩咐举行小型宴会，以慰劳众人饥渴的身体。他们叫贴身随从拖拉机手，打开一个背包，拿出鸡蛋糕、花生米、牛肉干等一大堆食品，还拿出一个塑料瓶，里面装着黑黑的饮料。众人吹呼雀跃。副乡长打开瓶盖，给每人酌了半盏。? “这是什么鬼玩艺?”一个后生看到污水般墨黑的液体，不禁皱起眉头，疑惑地问。? 听说叫什么“可口的乐果”——即好吃的“乐果”，来自美国。那后生不禁悚然一惊：妈的美国佬净骗人!农药乐果不是要吃死人吗，怎么还说好吃?面对黑黑的东西，四个后生都不敢喝，直到乡长、书记有滋有味咪咪笑地把它喝光，并端起他们的盏准备“支援”时，才连忙开了戒。? “哇，这么多好吃东西!追计划生育，日子过得还真美!”有个后生喝了几口甜甜的洋乐果，抓过几块牛肉，一把花生米，欢呼起来。可乡长却冷冷地说：“这种苦日子还说美，真是小狗没见大堆屎!我们这山里人逃计划生育，净钻深山荆棘窠和坟堆。害得我们割破脸，爬断腿，累断腰骨，一不小心，一脚踩空跌到山沟里不是送命就是残废。山下那平原地带逃计划生育都往大城市去。不久前，阳平乡几个主要负责人，坐飞机追到东北沈阳，还在首都北京游览了好几天。那多气派，风光!那才叫美呢。”他没好气地发了一通牢骚，接着对众人说：“你们在这里休息休息睡个觉，我们几个出去快活快活，顺便抓点收入。”说完，和副书记、拖拉机手，一人一支枪，晃晃悠悠，借着繁星残月的曦微之光，向东角头而去。? 他们打野猪去了。? “天黑黑的，为什么不打亮头上的矿灯?”程浮好奇地问。? “怕吓跑野兽。”? 程浮躺在寺院的草席上，翻来复去睡不着。他心里希望能见到有财，但又怕见到，他索性走出寺院。他避开古木森森、荆草繁茂的东南北三面，向西北面那片只有稀稀朗朗几棵茶树的平岗走去。因为夜里行路，他最怕蛇。? 深山的夜晚，虽然穿着件毛衣，依然凉意侵人。? 忽然，他看到西北角那鹰嘴崖，有微微的红光。他觉得好奇，便信步走去。突然，他似乎听见几声婴孩的啼哭，他蹑手蹑脚地走去，那声音忽然又消失了。他干脆蹲伏在一茶树后面观察。不一会儿，忽见鹰嘴崖上方一丛茶树竟活动起来，它慢慢上升着，移动着，不一会，冒出一个怪物。程浮忽地一惊：是人?是鬼?是兽?是妖?是特务?是强盗?当那动物钻出洞穴，放回那茶树，向寺院蹑手蹑脚走来时，程浮知道准是人无疑了。说不定就是有财，因为有财很有心计，他站起身子拦住了：“你是有财?”? 那怪物也瞪大眼睛突然怔住了，“是……你是——谁?”对方警觉地反问。? “我是程浮呀。”那怪物一听说，连忙上前紧握住程浮的手。? “你藏得真巧妙啊，把部队野战的那套伪装术都运用上了。”程浮半开玩笑地说，“你选的藏身之处，也活用了孙子兵法，令人想象不到。带我进去参观一下，也见见你夫人吧。”? 程浮跟随着有财钻进了这个巧妙的藏身处，一进去，他就惊呆了：这是一个宽敞的岩洞。一盏篾白灯黄黄地亮着，并不时发出哔 的声响。有财妻子金凤披头散发，像《聊斋》中的鬼魅一般。她正有气无力地给刚出生的婴儿喂奶。由于营养差奶水少，婴儿吸了几口，总要松开奶头啼哭几声。旁边一张七孔八洞的烂草席上，躺着两个瘦骨伶仃的肮脏的小女孩，他知道有财还有一个女儿早就送给了别人。? 此时，一个小女孩，突然哇啦哇啦惊哭起来。看样子是做了恶梦。有财连忙过去抱起女儿：莫怕莫怕，爸爸在这里，给你打狼。? 这声音还像有财，可是模样，却已完完全全沦为野人：长长的凌乱如狗窠的头发，满脸的胡须和汗毛，身穿一件白花花的棉袄——原来已被荆棘草莽拉脱面子，只露出一片白白的棉絮，就像一只剥皮老鼠，又像旧社会要饭的刘介梅。? 程浮顿时感到一阵悲哀。? “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刚生的这个还是囡。”有财沮丧地说，“妻子说要一直逃下去，不生个男孩决不罢休!”? “那岂不是太苦了吗?”程浮叹了一口气，真诚地说：“其实，好儿女只要一个，不用多，你们这样东躲西藏，孩子怎么教育?一窝文盲的野人对社会对家庭又有什么用处?”? “我也是这么想，光是躲、逃，逃到何时方才出头?”? 程浮怕停留久了，寺里老总务他们要找，便告辞出来。出洞前，他来到洞前面那豁口处，伏下身子打开手电探头一看，不禁倒抽一口冷气。他紧紧抓住一根粗粗的拦身的尼龙绳。只见身在鹰嘴口，下面是万丈深渊，山风呼啸雾气缭绕，一只黑黑的大鸟在低徊盘旋。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连忙缩回身子。他不知道有财开始是怎样进入这个魔洞的?看样子，一定是腰捆绳索，冒着粉身碎骨的危险，方才爬进来的。? 他刚出洞口，盖上那 伪装的茶树，突然听到一声尖厉的枪声。? 他拔腿就跑，远远望见寺院前面那空地上，人声嘈杂起来。那四个后生打着手电，舞着担架，奔跑着急急往山下而去，丢下老总务张口结舌愣在寺院门前。他连忙奔过去问：“怎么回事?”老总务面色苍白地说：? “听说他们打野猪出了事，副书记把副乡长当野猪打倒了。”? 此刻，程浮听拖拉机吼叫着冲出山外，他估计，准是把伤员运往山外抢救。? 他和老总务再也没心思在这地方呆下去了。他们急急下山，到山腰，搭乘早班客车赶回学校。? 中午，他们得到准确消息：副乡长被双筒猎枪击中胸膛，在运往县城途中毙命。那火枪里上了两颗打野猪的铅弹，一枪击中，再也没爬起来……? 却说程浮和老总务回到学校的当天中午，上级就来了紧急通知：中午，全乡教师到寒山区大会堂参加现场大会，县领导亲自到会作报告。? 这天下午，当本校教师赶到大会堂，会议已经开始。这是有关计划生育的大会。主席台上发言的是一位头剪运动发的妇女。据说是县第一副县长，兼管政法。大家打心眼里佩服：女的当县长，真不简单!肯定水平很高。果然，她的发言马上证实了大家的判断。她一忽儿引用省里、中央领导关于计划生育的指示，一忽儿谈到计划生育的好处；时而把手插在腰上(就像电影上某些领袖人物的风姿)，时而挥舞着双手，打着手势，像个职业演说家。她在论述了计划生育的重大意义后，加重语气，严肃地说：计划生育是国策，谁破坏，谁就没有好下场!谁不遵守，我们就叫谁遭殃!紧接着她就点名批评违犯计划生育的干部，把他们排到台上接受批判。她还特别点名批了天门山学校的有财，在宣布撤掉他民办教师职务后，声色俱厉地吼了起来：一个小小的小学教师，竟敢对抗伟大的计划生育运动，这简直无法无天!”? 正当她的话语像滔滔洪水奔腾而出时，突然被荷——荷——的驱逐野兽般的声音，切断了，淹没了。她知道，这是喝倒采。她愠怒了，拍着桌子：? “你们为破坏计划生育的坏分子捧场打掩护，这是大是大非的立场问题!……”? 可是大礼堂里的人声更加沸腾，如同一锅烧开的粥。? “狗娘养的，到我们头上作威作福，拿我们教师不当人!”一帮小学男教师首先骂起来，“我们小学教师本来已经够小了，那位大人物还要加上两个小字。”? “这是蔑视知识分子蔑视知识!”中学教师们也火了，骂骂咧咧，吵吵嚷嚷，纷纷退出会场。因为他们也属于小小教师的系列。? 文化艺术和卫生界人士也恼火了，因为文卫系统同属知识分子阶层。? “我们上去问问她，没有我们这些小小的小学教师和小小的中学教师，教给你两句半书，哪里有你这个县长大人今天河东狮吼当公鸡到达啄人!”一些大中学、师范学校、进修学校的老资格的校长、书记们，哪把这个只上过一年初中、狂妄无礼，说话漏洞百出，错别字连篇的女人放在眼里。而且在他们的潜意识里，封建传统道德“男尊女卑”的意识也复苏了，抬头了，反抗情绪如火山般喷发出来，“这人到处插手飞扬跋扈胡搞一气，十足的武则天、江青!我们走，让她一个人去嚎叫!”? 那女县长尴尬地怔在主席台上，她虽然恼火，但无可奈何。要是以前，可以抓捕关押审判一些人，可如今毕竟时代不同了——已进入80年代，国家开始健全法制，走上正规了。 等女县长从区委干部那里得知台下喝倒采的原因后，重新露面道歉，人们早已潮水般涌出了会堂。? 有财果然在第三天傍晚，带着妻子回到乡政府做绝育手术。? 有财的民办教师被开除了。但学校依然把他叫回来教书。因为，他任教的小学毕业班在统考中高居全乡第一、全区第二的位置。校长和老总务怎么也舍不得放他走。? “有财，你为什么要自讨苦吃，到这深山冷岙少人烟的地方来。”有人嘻笑着问。? “这里山高皇帝远，空气新鲜，多好!”? 听到有财的回答，学军不禁放了一炮：? “好啊，你贼心不死，妄想再生一个儿子啊。”? “哈哈，再生一个?这辈子我老婆是生不出来了——她阉掉了。”有财打着哈哈，“若要再生，只有去搭一个女人。”? “只要有钱，输卵管还可重新接上。”卫国半认真地说，“不需要外遇。”? “异想天开，乱弹琴，”有财乜斜了卫国一眼，“接上得化好几万块钱，不要说我这个穷得叮当响的代课教师，就是你卫国碰上这事也会没辙。”? 卫国还没结婚，听了这话很不高兴。? “你有两个囡，为什么还要生第三个?”卫国问，“弄得现在想男想不到，还是囡，民办教师又给撸了。这真叫做鸡蛋合糍粑——两头脱。”? “你要是不生第三胎，弄得好，你会转正的。”有人替他惋惜。? 听到转正两字，他哈哈淡笑了几声，若有所思地说：? “转正，转正——什么时候才能转正?我当兵前就教书，一直教了这么多年，简直把眼睛都盼得结了一层厚膜哩!再这么死等，说不定还没等到转正，老命早上西天了。转正，让它见鬼去吧!”? 一场由超生引发的话题，就在不欢而散的气氛中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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