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过客 于 2010-4-29 16:59 编辑
第一天 夏夜燥热难安,连微微的风都是奢侈。乡村的夜,尤其安静,除了零星的虫鸣。 还是睡不着。整个院子已经没有灯光,表哥他们应该已经都睡了吧。 很多年没见表哥,小时候一起捉虫玩水尽情嬉戏的情境已经很模糊,表哥六岁以后,姨父便举家外迁,留下这偌大的宅子,留给奶妈看管。 转眼表哥已经毕业,今年夏天,表哥全家突然回来了。 若不是整个暑假无聊,我也不会来这里。说是表哥,其实已没有任何血缘关系。阿姨很早就因病离世,这个叫承佑的表哥是姨父的第二任妻子带过来的孩子,不过大我几个月。 关系错乱,复杂得不想去想。
宅子是旧式的院落,有些年头,屋檐窗楞已有蛀痕,若不是这些年一直有奶妈住,这个宅子基本已经荒废。来这之前,犹豫了很久,无论小时候如何亲密无间,时隔经年,也会疏远生份,何况本身就没有血缘之亲,担心会尴尬。成年人对幼时的友情只愿意相信曾经存在过,却再也不愿去求证是否可以延续。 自然会尴尬,印象中幼时的面容突然被替代成一名成年的男子,不能再肆无忌惮地嬉笑怒骂勾肩搭背,也不知道彼此经过怎样的岁月如何寻找能够相通的话题。只好沉默,偶尔偷偷观察彼此。承佑已经高过我至少半个头了,长年在北方生活,已然有了北方男子的粗犷,总觉得表哥像某个人,却总也想不起来。 乡村的夜,无疑是难捱的,住在老房子里,周遭与小时候无异,昏黄的灯,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没有影院,只有总也驱散不开的蚊子作伴,有时光回转的错觉,却再也找不回那份欣喜与美妙。来之前虽然已有心理准备,真正身临其境,只有烦躁和无处发泄的苦闷。 应该出去走走。 打开房门,却意外看见承佑。他正靠在走廊的柱子上,抬着头,一手插兜,一手抽烟,月光照着一闪一烁的烟头,仿佛他飘忽不定的情绪。我一时错愕,继而坦然,他已是成年男子,抽烟是被允许的。他显然对我的出现也感到突然,匆忙灭了烟,讪讪地问“还没睡?”,又觉得自己问得多余,呵呵地笑了几声,我也觉得尴尬,谎称去厨房喝水,又匆忙回来关门关灯,假装睡觉。 在床上翻来覆去正有点迷迷糊糊的时候,又听见外面有细微的说话声音。好像是姨父和承佑起了争执,承佑一直在说“不行”“不愿意”“这样不好”。不过没多久,声音便没了,想是一方也许是双方都作了妥协。 而我,与蚊子继续作战了一会,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 总感觉乡下的早晨早过城市里,空气一定是更清新的。对于夏天,早晨是最珍贵的,暑气还未开始蔓延,一切看起来都是青翠可人的。简单洗漱过之后,来到厨房,奶妈已经煮好稀饭。表哥突然给了我一个大笑脸,说是吃过饭后一起去村子里走走。姨父和姨妈也极力怂恿,说是很多年没回家,近几年农村的变化很大,应该让承佑到处逛逛。我说好。 一路走,漫无目的。不自觉,竟然走到前门山脚下,记得小的时候经常到山腰的小庙里去玩。我和表哥相视一笑,一起朝山上的小庙走去。从前的山路已被铺上粗糙的石板,拾级而上,不费多少力气就到了小庙门口。门口的石板凳还在,依稀记得我们一起坐在石板凳上朝山下扔石子。表哥很兴奋,因为在小庙简陋的墙壁上找到了小时的涂鸦,那是当年他画的一个小房子,而我又在上面加了一圈项链,后来也因为这圈项链被小伙伴们取笑了很久。我们对着那个多年以前的“房子”哈哈大笑,气氛突然变得融洽。我不知道表哥可以笑得这么痛快,昨天到刚才以前,我甚至觉得他是一个寡言少语的人。 我们重又坐回到石板凳上,像从前一样,晃着时不时会磕到地面的腿,说着各自的事。说着北京,说着驴肉汤,说着维塔斯,说着艳照门。然后,他问我,有没有谈过恋爱。我想了一会,说不知道。一直偷偷喜欢高年级的男生,跑到他的教室附近去候他,待他来了又快速离开,很想写封信给他,写了很多,却从未寄出过,打听到他喜欢的女生,又偷偷去看那个女生,心里无比羡慕。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恋爱。承佑沉默了一会,小声说“是可以恋爱的时候了。”很奇怪,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很生硬。 太阳又往正中靠了一些,树荫已经遮不住石板凳,我们只好下山。 下山的时候走得太快,竟然差点摔倒,表哥一把抓住我的手才没跌倒。下山的路上,表哥的手就一直没有松开。我企图找回小时候手牵手唱着儿歌的感觉,天太热,竟只沁出一手心的汗。 回到姨父家,看着镜子里被晒得通红的脸,突然觉得自己的眉眼很可爱。 这天夜里,很早地关灯上床。虽然努力了很久,依然没有睡着,意外地,又听到了姨父和承佑的谈话声。乡下的夜异常寂静,尽管他们努力压低声音,可仍然,还是断断续续让我听见一些。 (未完待续 2010.3.3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