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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4 class="TextColor1" id="subjcns!6DDE733C10B289E4!308" style="MARGIN-BOTTOM: 0px;">浙江采访及一则小事</h4><div id="msgcns!6DDE733C10B289E4!308"><div><font size="3"> 上月21号去了浙江台州采访.一个山村女教师潘雪珍凭着自己的良心在天台万年山区的山前小学一个人教了16年的书.我说的是良心,有这样东西支撑构成的无奈之举打动了我,而不是因为自身的无意识或者生活的困顿.她的家庭允许她找到一份更好的工作,而她显然在有意识的情况下做出了许多超越一个教师职责范围的事情.比如她每个月都给孩子们洗头;接送路远的孩子上学放学;下雨下雪就把孩子留在宿舍里住.她跟孩子们之间那种感情非常自然非常单纯.孩子跌倒了,她去扶他们起来,给他们扑去身上的灰;孩子留了鼻涕,她撕了纸帮他们擤擤擦擦;孩子们叫着要去拉屎,她就跟到厕所,帮他们把裤子脱下,完事后拿纸在一旁伺候.孩子们在课堂上享受着更多的自由,反正我看到孩子们在课堂上一点都不拘束,很少有我以前常见到的那种纪律性,就是不准喧哗不准左顾右盼不准吃零食等等.他们在下课后,可以放着喉咙唱歌,虽然唱得都不着调,可以放肆地喧哗,那声音简直在要耳朵的命.你可以说他们野,可是我说那才是孩子们的天性.</font></div><div><font size="3"> 事情就是这样,这一切或许被我这个多少有点浪漫思想的人给美化了,但这个老师却是我见过的最高尚纯洁的人.就像悲剧是把美好的东西撕碎了给人看,这个老师现在的遭遇似乎正印证着这句话.</font></div><div><font size="3"> 潘老师被人发现纯熟偶然,一次扶贫一帮一活动意外降临到这个小学.绝对是意外,因为原计划这活动要到另一个小学去.随活动去的有电视台的记者,然后就听村民说起了这个好老师.于是就上了电视上了报纸.过了没多久,市领导就带着电脑和一些捐款来了,电脑给了老师,捐款给了学校。(实际是村支书)村民们还以为潘老师因为成了名人要被市里调走呢,心都慌了,有的家长还写了信送来了,说老师你不要走,你走了孩子们都没法上学了.孩子们则一个个号啕大哭,说老师我们以后听你的话,再也不惹您生气了,我们以后每次都考85分.</font></div><div><font size="3"> 潘老师自然没走,但她隐约有些担忧了,因为她也怕被调走,如果不被调走,山里面的孩子就要面临着失学的危险,很显然,没人愿意来这里教书,如果有人的话,就不可能她一个人教这么长的学了.</font></div><div><font size="3"> 好吧,我介绍一下万年山这地方.万年山不是一座山,是一群山,山连着山,山堆着山,横七竖八.莽莽苍苍.从天台县城坐车要1个半小时的路程.可是这还是今年七月之后的事,这之前路只通到天台石梁镇,从石梁镇往里的30里路都是山路.就是隐藏在杉树松树和野草间的两尺来宽的山路.估计连一辆架子车都过不了.人走的话起码要三个小时.走三个小时,带着对野猪的恐惧,就会在一个拐弯处,豁然看到几栋楼房了.你还以为到了桃花源呢.</font></div><div><font size="3"> 这就是白鹤镇的山前村了.村子连接外界的只有两条小路,另一条,向东到达白鹤镇,同样也是荆棘丛生的小路,全程25里左右,同样需要两个小时左右.山前村有个很有名的寺院——万年寺,庙前土壁上有东晋这两个大字。寺庙背山向东,视野开阔,确实是风水宝地。想来也不奇怪,这里倒真是个静心修行的好地方。问起山里的老人,他们说他们的祖先200多年前都来这了,说有一些是逃犯逃到这里,有些则是逃荒逃到了这里,按他们的说法,在这里生活相当的稳定,靠着山里土地和天气保佑,维持个温饱没问题。顺便说起,现在修的路,有的还说是破坏了那里的风水。他们也考虑到发家致富,但是按他们的说法:“去城里一个来回近50块钱,可我们兜里连10块钱都没有。”</font></div><div><font size="3"> 潘老师今年教了21个孩子,3个没父母,5个单亲家庭,其余的孩子父母都除外打工了,有一个竟然5年没回。潘老师很清楚这些孩子的家庭都有实际困难,她不是说不能走,她是放不下这些孩子们。但她不这么说,她说孩子们爱她:“有一块都拿过来给我,说潘老师你吃;不高兴了,他们就说潘老师,我给你唱歌好不好。”潘老师在山里这么多年,自己从来没有操心过没东西吃,那些孩子们每天都从家里送菜来,有笋有土豆有雪菜和白菜,当然偶尔还有鱼和肉。土豆送得多了,堆在厨房里都生了芽。</font></div><div><font size="3"> 潘老师的实际难处是这个学校是撤并了的。早在2001年,白鹤镇中心校网撤并,鼓励山里人都到山下的中心校去读书,按中心校陈校长的说法:“在国家经济还不是很发达的情况下,撤并有利于实现资源共享,让山里的孩子受到更好的教育。”可是山里孩子怎么下去呢?迢迢山路,怎么来回?寄宿?钱怎么办?有的家长为了孩子干脆在学校周围租了房子,可这毕竟是少数,那也是需要钱的。按当地县政府的“康庄计划”,凡是从山里出来的,都可以在市区以低于均价1000左右的价格买到便宜的房子,可是当地的房价正在节节攀升,贵的地方已经有5000多一平米了。何况这些人下来后,谋生依然是个大问题。</font></div><div><font size="3"> 保留像山前这样的学校于是成为必要,从幼儿班到三年级因为年龄小没法自立下山上学的,就留了下来。潘老师不得不既当保姆又当妈又当老师地一年一年地教下去。可是四年级之后还是要下去读,一个人怎么可能把所有的学生都教优秀呢?现在老师都专业化了,语文的只教语文,数学的只教数学,另外还有体育美术等等。潘老师不可能什么都教,当然她也希望她的学生都会画画都会唱歌,可是谁教呢?于是这些山里的孩子下山后面临的第一个麻烦就是跟不上课了,除了少数人。这许多人有的在本该读四年级时又不得不从一年级重新读起,当他们上到初中毕业时已经到了别人考大学的年龄,家里人在孩子成绩不好的情况下,一般都会选择放弃,让孩子出去打工不失为明智之举。这就是这些孩子的命运。</font></div><div><font size="3"> 潘老师在试图改变这些孩子命运的过程中也感到力不从心,因为2003年之后三年级之前的课程改革,在没有多媒体的帮助下,要完成教学任务,对潘老师来讲,无疑是难上加难。所以她常对人说:“我不是一名合格的老师。留(山上)与不留都是矛盾。”她希望孩子们受到更好的教育,可是没有人来教这里的孩子,或者说很少有人管这里的孩子。</font></div><div><font size="3"> 意外还在后面。近两年,浙江媒体共同做了一个“浙江骄傲”的活动,台州电视台和台州晚报把潘老师推了上去,作为台州的三个侯选人之一。后来潘老师脱颖而出,成了“20进10”的台州地区唯一侯选人。这时潘老师还不知道,钱江晚报的一个记者电话告诉她后她才知道的,她心里还是很朴素地想,如果我上了,很可能就会离开这地方,干脆不上好了。于是她打电话给电视台,电视台说这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你代表台州的形象,你是台州的光荣,你知道吧。潘老师无言以对。</font></div><div><font size="3"> 选就选吧,这时有许多人给潘老师打电话祝贺,让她也有那么点虚荣。可是12月4号,有人告诉她说,潘老师,你的照片怎么在网上找不到了。潘老师还说是不是电脑坏了呀。可是她再想,怎么别的人都有,我的没有呢?这期间,还有人两次打电话问她要档案,还问她到底有什么要求?潘老师本无所求,但当了这么多年老师,连个老师的名分都没有,她也觉得尴尬,所以她就问能不能转正,对方一口回绝说不行。当潘老师问对方是谁时,对方说你别管。</font></div><div><font size="3"> 可是过了两天,潘老师的照片又在上面了,知情人说是因为潘老师这个代课老师不宜宣传。为什么这么说呢?在天台县教委,有人告诉我因为民办老师是全国性问题,浙江有几十万民办老师,全国有几百万,他们每年都搞串联闹事,如果给潘老师开了转正的先例,那后面排着队的民办老师就会嚷嚷为什么不给我们转正,何况潘老师这样的老师在天台县比较正常。当然,有人告诉我是因为浙江省前几年向中央报过一个文件,里面说浙江省已经很好地解决了民办老师的问题,他们怕这事出来给他们脸上抹黑。</font></div><div><font size="3"> 好无聊的理由,好扯淡的逻辑。稳定到底是什么东西?抹黑真的可以这么理解?起码潘老师一个学生的阿姨就说:“穷就是穷,脏就是脏,不宣传也是存在的,暴露在阳光下面又有什么可怕的。”听听,我就发现有些居位者的智慧越来越赶上小民了。</font></div><div><font size="3"> 潘老师自己是不知道这么说事情的,她还以为她是一个不合格的老师,因为她不能完成教学任务,不适合宣传,才给了上级那么大的压力。所以在第二次上了之后两天,她主动打电话给浙江骄傲的组委会说她不想上了。对方说,你这样主动撤掉也是好的,你的照片现在还保留着,但最后还是要撤下来的。而潘老师只能卑微地说,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所以才给了你们这么大的压力。</font></div><div><font size="3"> 可是潘老师要不是合格的老师,谁才合格的老师呢?潘老师伤心地对我说:“上也不管我的事,下也不管我的事,我到底是不是一个有人格的人呢?难道我就没有尊严么?”</font></div><div><font size="3"> 撤选之后,潘老师就想不开了。其实第一次撤下来,潘老师就有点想不通了,因为这其中的道理没有任何人告诉过她,她就这么不明不白着。她连着三四天没有吃一点的饭。8号上午她才勉强喝了点稀饭,然后她就打了撤选电话。那天是星期五,她把撤选这个消息告诉了村支书,村支书很生气,说你怎么能不商量就撤选了呢,你可知道这可是全村的事,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潘老师彻彻底底坠入了自责的怪圈里。她感到这也对不起,那也对不起。还有更夸张的,因为之前那么多人都知道她参选的事,现在要撤选也没有个说明,那些人该如何说呢?远的不说,起码村里就开始传她贪污了捐款所以才被撤了。</font></div><div><font size="3"> 是的,潘老师性格也有缺点,她是温柔的,是柔弱的,她没有拍案而起的气势和勇气。可这真的是弱点么?星期五的下午,在跟孩子们一起跳完绳一起拔完河并布置完作业送走最后一个学生后,她上楼(小学是撤并之后万年寺出资盖的两层楼)就躺在了床上。她心情抑郁,心里一直在想事,想未来,越想越悲不能禁。她发现她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理由,她想只有她死了才能解脱。“起码我死了,他们总会管一下这些孩子们吧。”她甚至想用自己的命来换取孩子的未来,大有“牺牲我一个,幸福千万家”的气概。她想去买农药,后来怕引起别人注意,于是就想到了喝酒自杀。因为她知道她已经空腹了好几天了,喝点酒就有可能永远地睡过去。而正好有学生给她送来的酒她还没喝。(说来大家不信,潘老师的酒量相当惊人,她告诉我,她平时能喝一斤多的酒)</font></div><div><font size="3"> 潘老师是边流泪边喝酒的,在这过程中她在“浙江骄傲”组委会给她寄的20进10的邀请函上写了遗书: </font><p><font size="3"><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我的宝贝,今世没有做到母亲的职责,来世做你的牛马。上不起学的普通百姓,风儿为你的呜咽,这就是中国的现实。”背面她接着写道:“</span><span lang="EN-US"><font face="Times New Roman">16</font></span><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年,虽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但我已对第二故乡尽责,我没有违背自己许下的诺言,永不做逃兵,奈何我走对不起乡亲,我留对不住天台的教委,上天对每个人都公平,独对我——”</span><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在下方,她潦草地签下了几个大字:“浙江的骄傲</span><span lang="EN-US"><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span></span><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浙江的可耻”。</span></font><br/> </p><p><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font size="3">她自觉她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她的女儿,因为女儿三岁她就离开了她,来山里教书了,平均一个月才回家一次。在读高三的女儿也一直不理解妈妈,说她不是她的妈妈,她是那些孩子们的妈妈。</font></span><br/> </p><p><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font size="3">潘老师没死成,被救了。在县医院里,县领导啦都看了,要她安心养病,山里的孩子他们会派老师上去的。于是潘老师想着她可以解脱了。可是一个礼拜后,当她身体刚刚复原,一个学生的父亲就找到了家里,哭着求她说:“潘老师,你还是回去吧,你不回去,我的孩子就再也上不起学了。”潘老师这才知道,上去的两个老师在上面呆了五天就回去了。</font></span><br/> </p><p><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font size="3">于是12月19日,潘老师拖着虚弱的身体又进山了。</font><br/> <p><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font size="3">升旗;教学生念生字;一个学生一个学生地问会不会懂不懂;给流着鼻涕的孩子擦鼻涕;谁摔倒了给她拍拍身上的土;叫着那些孩子们别去正在修的房子下面玩;谁哭了就赶紧跑过去劝解安慰。事情似乎又回到了原初的状态,教委和中心校也没有再跟潘老师联系过,他们在等待她的这个学期结束吧。而马上就要春节了。潘老师说她会把这个学期教完,说已经开了家长会了。可如果学校明年还要办,村民仍然要求她留下来,潘老师该怎么办呢?我问她,她微微笑,没有回答。</font></span><br/> </p><p><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font size="3"></font></span> </p><p><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font size="4">(兄弟们看完就算了。因为杂志还没有出来,这篇文章千万不要乱转,这里的东西敏感的比较多,对我个人也许会有影响,所以我只在这里把我想的说一下。有空的时候我想根据这个老师的事情写个剧本出来。)</font></span><br/> </p></span></p><p><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font size="3">升旗;教学生念生字;一个学生一个学生地问会不会懂不懂;给流着鼻涕的孩子擦鼻涕;谁摔倒了给她拍拍身上的土;叫着那些孩子们别去正在修的房子下面玩;谁哭了就赶紧跑过去劝解安慰。事情似乎又回到了原初的状态,教委和中心校也没有再跟潘老师联系过,他们在等待她的这个学期结束吧。而马上就要春节了。潘老师说她会把这个学期教完,说已经开了家长会了。可如果学校明年还要办,村民仍然要求她留下来,潘老师该怎么办呢?我问她,她微微笑,没有回答。</font></span><br/> </p><p><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font size="3"></font></span> </p><p><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font size="4">(兄弟们看完就算了。因为杂志还没有出来,这篇文章千万不要乱转,这里的东西敏感的比较多,对我个人也许会有影响,所以我只在这里把我想的说一下。有空的时候我想根据这个老师的事情写个剧本出来。)</font></span><br/> </p><p></p><p><font face="宋体" size="4">转自<a href="http://2005yangzongshuai.spaces.live.com/default.aspx?_c02_owner=1">http://2005yangzongshuai.spaces.live.com/default.aspx?_c02_owner=1</a></font><br/> </p></div></di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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