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不了2005年4月28日,那是西西离开的日子。到现在想来心里还有种罪恶感,仿佛是回忆一场谋杀一样。
之前附近村子里有一只狗咬了主人,结果得狂犬病死了。据说这是第六起因犬咬致死的。县里下了捕杀令,疫区里犬猫格杀勿论!我开始抱着侥幸的心理,以为这是件事很快就会过去。可是这天中午下班回家,就发现村子里异常安静,天空虽然晴朗,我的心中却闪过一丝不祥的乌云。
我没带家钥匙,敲门又没人应。妈妈可能去买菜了。徘徊在弄堂外,远远看见巷口有群人围着,估计有一只狗又被打死啦。一个邻居过来诉我,刚才打狗队来过了,我家隔壁的两只幼狗给活生生的摔死了,那帮人真是心狠啊。我听了心里咯噔一响。
“那我的西西呢?”
“也怪,打狗队嘭嘭嘭猛敲你家门,老半天呢,你家西西聪明,楞是没吭一声!”
我放下心,为西西感到骄傲。
“那些人见没人应声只好作罢,却留下一句话:‘这家肯定有一只狗,逃不开的,晚上再来!’”
我明白,他们摸过底的,我的西西是写在黑名单上了,看来在劫难逃。这时又一声狗的惨叫,不知从那户人家传来的。有提铁棍的汉子在巷子里晃来晃去。。。
我焦急地等着母亲回来,却忽然见她开门出来了。原来她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心惊胆战地过了一上午,不管公安怎么敲门,就是不响装作不在家。西西终于逃过一劫,母亲摸着心口说怕死了,跟做贼似的。她是个很安分守已的人,真没经历过这种场面。她跟我说,一定要把狗想法处理掉。我知道她的意思,与其被打狗队发现,给活活残忍地打死,不如叫个熟人来把西西带走,死活不管还能卖个价钱。我是极力反对的,可又想不出办法来说服执拗的母亲。弟弟也只能无奈地默许。
我最后看了一眼西西,它伏在楼梯下,一副抑郁的表情,不过看见我还是迅速站起来,高兴地冲我摇晃尾巴。
西西是一只雌性小狗,毛发金黄,眼睛黑又亮,脾气温顺,心地善良,小孩子们爱同它玩耍,左右邻居有好吃的总也惦记着留点给它。我爱西西,西西也爱我。我叫它好姑娘。印象里的早晨,是在它用尾巴鞭打门扉的叭叭声中开始的。我于是从床上跃起,开门和它一块去跑步。它总是跑得飞快,在我前方不远的地方停下,回头俏皮地看我,仿佛说:加油,主人!黄昏来临,我们一起踩着月光在湖边散步。我习惯闭上眼睛,把自己交给它,放心地随它漫无目的地游走,聆听湖边的涛声起落,以及它的足尖弹奏大地的声响。。。。回忆以往种种,我一遍一遍用手抚摸着它的头,眼里已是湿湿的。它好像能读懂人的心意,盯着我看,我羞于看到它瞳仁里自己的倒影,忙转身离开。那一刹,我清晰听到它喉底发了一声低低的哀咽。
那个熟人还是来了,西西的末日终于来临。我怎么忍心看他们商量怎么处置西西的样子?匆匆逃出了家,可耳边还是依稀听到它尖锐的挣扎声。在临溪的堤坝上,烈日烤灼着我的良心,渐渐地泪流满面。我始终怀疑这场对狗族屠杀的理由;不断浮现的小狗无辜的眼神,让我觉得人类应该还能做些什么的,如何就轻易地舍弃一条生命呢?!
这个中午我一直被一种深深的愧疚折磨着,弟弟打电话来催,可我不敢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