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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南京一个被文明遗弃的角落,几十年前或许是一片不毛之地,如今被膨胀的南京挤出些人来,散布在周围的平民窟里。我不能尽详描述我所看到的环境,那样的话文字就会显得苍白,段落也就变得冗长。我只能简短地用浏览概括的眼光来观察这一切,然后再用春秋笔法微言大意出来。
这里的楼房大多呈土灰的色调,这表明它们存在的时间已经很长,或者表明它们缺少应有的关爱与呵护。楼梯间一般是蒙着灰尘,灰白灰白的。可以用手指在上面写字或者做画。楼梯的扶手大多为暗红的底色,斑斑驳驳,所以你不能在上面画太阳,你可以在上面画血,一摊一摊的血,暗红的,凝固而腥。
楼道里通常很昏暗,也很潮湿,在白天也亮着昏黄的灯。那灯像一个大黄豆一般,黄豆的皮一般很褶皱,所以这种灯都不大亮。你走在楼道的时候会经常被一些纸箱子煤气灶等物什拌住脚,磕磕碰碰地走着,偶尔会踢着一只猫,那猫便声嘶力竭地大叫一声遁路而逃,你也被惊地一跳。
我突然不知道我这样开头会怎么写下去,写这里湿潞潞好象总是下了雨的胡同,这里沿途乞讨的老人和小孩,这里强买强卖套笼子的骗子,这里具有地方特色的骂人经典,还是沿街点缀的透着粉红光线的低级娱乐场所。我模糊记得是一个朋友给我讲了他昨天的故事。那样的楼房、那样的楼梯、那样的房间,还有床。陌生的女人,相当熟练,没有血。
他上楼梯的时候分明看到暗红的楼梯扶手,像一片片凝固的血渍,当时他幻想了一些东西,构思了一些情节,然而情节理所当然地有所改变。并不像他的想象那样,这一切也都在情理之中。
他随她进了房间,房间里也同样地昏暗,他模糊看到有几张床,简单的灶具,上面零落着几根面条,墙角堆着一些食品的塑料袋,盆子里散乱地放着脏衣服。
他有些懊悔,其实这懊悔在刚上楼梯的时候已经开始滋生、发芽破土。她说,先给五十块。他犹豫着,慢腾腾地掏出钱。她接到手中仔细地看了半天,然后装进挎包里。他问这里没有可以洗澡的地方吗,话刚出口就觉得这是个多么愚蠢的问题,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她开始脱衣服,简单利索。他突然心里泛出一阵恶心,他犹豫着离开。她注意到他迟疑的目光落在那张简陋肮脏的床上。她说没事的,闭上眼睛一切还不都是一样,你只需注重感觉就行了。她已经一丝不挂,肚子上有隐约的赘肉,胸部也不是先前所展现的那般丰满。他想,是不是她的内衣里充满了空气,然后给人欲望的假像。
他夺门而出。她在后面喊:先生,你还有一半钱没给呢。
他走在夜色里,路上铺满橘红色的灯光,夏天的夜令人异常烦躁,路边行人裸露的装束让他想入非非。但随后,他开始用看待一切荡妇的眼光瞅着走过的每一个女人。女人们坦然地昂首挺胸地从他面前走过,全然不知他在心里对她们的问候——肮脏。
穿行的汽车飞驰而过,里面充斥着一对一对的男女。这景象无疑大大刺激他的神经。他戴上耳机,头顶上传来上学时那些熟悉的声音,他徜徉在安静美丽的校园,携手美丽的她,心里腾起毫无掩饰的甜蜜。场景变换,她和他坐在装潢考究的酒吧,耳朵里弥漫着伤感而多情的忧伤,他注视着她的眼睛:请你不要走,失去了你我便失去了所有。她的表情很漠然,似乎深思熟虑,用颇具成熟周全的语调,以非常现实的口吻说:我爱你,可是……他不要听她可是后面的内容,他起身狂奔而去。酒吧的门上挂着一串清脆的风铃。在他推门而出的时候,风铃跌落在地,尽碎。
听歌的时候总是有回忆,伤感的人总是以为通俗的歌词描写的都是自己,陡然又增添莫须有的伤感。他妄图以繁忙的工作填补由她而带来的生活空白,他刻意地开始意气风发,西装革履,在高高的写字楼上透过巨大的玻璃窗,俯视下面的车水马龙;他也在所有被人们臆定为高雅品位的娱乐场所,用不多不少的薪水换取酒精与尼古丁的安慰。
这终究填补不了由她而生的空白。
在那间房子的时候,他夺门而逃,他竟然还想着自己的身体是属于她的,他不能背叛。世间多少的痴男怨女,爱恨纷争,请不要再与我相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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