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自己

seoteacher

　这个季节象是不小心从睡床上滚落一样，突然跌出那么多事，成为眼前乱舞的金星。而我，则在机关枪般的扫射中，惊诧于自己竟不觉间陷入了枪林弹雨。我的人生不是用来冲锋的，不是，最多也只是送送粮草，打打信号，做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土八路。我不想入伍征战，只想安静地走路，安静地相遇，相知，相守，哪怕相离。若我夜行时披肩的一片月光是谁的珍藏，那么，我还回去，我不想做亮了自己、暗了别人的事。
　　我胆小怕事，所以一直小心。可是也忽而会惊上一下：这样下去，是不是就小心成小心眼了呢？其实不用问也知道，我远不够宽广，远不够淡泊，与飘逸脱俗就更不挂边了。我表面上的满不在乎，其实是一直贪着什么，我不说罢了。说了，指不定会把这贪扯碎以报复自己。只是，为何要背负着这些，若不背负，便不是自己了么？我参不透人生，它永远神鬼不知地在我前面设陷——这样的机巧，足以对我的悲喜予取予求。我本想走成一本日记，不谋众哗，不沮人轻，只蓄下所有的心事，悄悄地含香，开放，败落，再随风化尘。可现在，却是一付无赖随笔的模样，不诗不赋，不庄不谐，时而搅一下红尘，戳一下自己，终至于人我共恶。真的不想扰乱什么，我已经浑浊了太多时光了，沉淀自己还来不及，又哪里还有混沌他人的兴致？
　　但，有用么？路毕竟不是唯我的，既然我能走，当然他人的鞋子也有入路的权利。可是，可是啊，自己的酸痛已够浓重，那一行脚印早已不堪再踩了。然而换位再想，我的步伐，难道就没有踩痛过别人的梦，别人的生活吗？不，一定踩过，认识的，不认识的，有意的，无意的，一定都有。我无法描述这种感觉，后悔却找不到源处，抱歉却无以托寄，不说就铅沉了心，说了就冷掉了牙，吞也不是，吐也不是。不说这些了罢，不管了。因为前两天说过不抽烟了，结果现在不能以烟为杖，搀扶起我的不眠，估计这夜熬不了多久了。趁俩眼皮还没有相亲前，还是读读深夜，读读文字吧。
　　这些天，在网海飘流着，一边看别人挥洒自如地铺排文字，一边拭汗。自忖若是再自封于自己的小心里，就只能把自己小成尘埃，更别说成就大我了。文字不只是生长在心土上，更生长在窗外的青山绿水中，在此起彼伏的南腔北调中。如果在街上路遇，你没听出我的寒喧，那便是我丢失了文字的佐证。想起自己把一“阕”词，一直写成一“阙”词，而且扎扎实实地写到今天，估计一路上还是抿紧了嘴，睥睨而视的神态——唉，你说你什么玩意儿！都快把文字垒到墓地里去了……突然就很不待见自己的文字，空支了一些华丽的架子，到现在连件衣服也没晾干，有什么用？我呸。
　　然而还有更无语的。前天遇到一位两年没见的朋友，仍在笃志研禅。说到文字，她这样说：“写字也懒了，人生售出的是一张单程票，过去的就过去了，重要的是走好后面的路，在心里收藏好沿途的点滴，觉得文字也已是多余——这也是给自己的慵懒找的借口吧”。听罢此言，不由怔了半晌。借口慵懒怕是虚晃，文字多余才是实招吧。一个人，到了连文字都觉得多余了，那是一种怎样的境界呢？而我还正要笃意文字，真是连惭愧都很惭愧了。失措之际，也就随了句：“嗯，其实就是这样，一切皆身外物，看开了，也就淡了。文字本就是属于心里的东西，没必要再让它们出来蒙了尘”。言罢，自己也知道不敢抬头。
　　或许是吧，文章永远在文字之外，如同鱼永远在渔网之外。若是我们孱弱的文字有幸捞得几尾小鱼苗儿，真是没什么好得意的，只怕这尾鱼儿从此不再生长了，更别说无量数的大鱼还未曾触得鳞片。那天看一位写手的文字，正自叹赏沉醉，忽见有人淡淡地评说：文心尚需雕龙。待追至那人家，却见标着一句：几天没来，补缺看了几篇，感叹良莠不齐，文风日下。一时便起了“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惘然和失落。人家看的是文心，看的是雕龙，自己看到的是什么？即便试遍放大镜望远镜，终于可见一丝文心的影子，怕也看不清雕的是鸡，还是凤。如此说来，自己的读和写还是在感觉的初级阶段，堆一堆文字在侧，往水里海填，砸一条鱼是一条，反正字典里有用不完的字。
　　想来，人生的车子是双轮驱动，一轮感性，一轮理性，任何一轮坏了，不是停滞不动，就是原地打转。这样一想，始知以前的生活里，感性太欺理性了，所以谨小慎微，发动不开底气。那么以后，遇到冲锋就冲锋，碰上踩痛就踩痛吧，既然这些不会因为不喜欢就不来，那就向前，一直向前。在无法避开的人生陷阱前，洒脱的跳入总好过狼狈的跌落，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会掉成谁的馅饼。又或许，只有让理性把感性的空间撑得更广阔，才能让心里的文字都鸟飞鱼跃出去，等到把心飞跃得天高海阔，纯净深邃了，文字真的也就有可能是多余的了。只是这之前，该纹心还得纹，该雕龙还得雕，要不，文字怎么能飞得远呢？
　　与夜促膝，与梦并肩，一曲《桃花渡》在耳畔投下淡淡的花影水踪。今夜，箫吟是人间之外的花落，不提玲珑心，不说旖旎事，只有瓣瓣暗香，轻轻翻飘在身后的路上。

江浙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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