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突然有了敲门的声音,像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恍恍惚惚却让人顿时清醒。有了客人,空气也忽而活泼起来。开了门,却是一位细巧的十六七岁的姑娘,垂着眉眼,说是要找赵老师讨教几个学习上的问题。声音也是怯怯的,对上我的眼睛的时候,又急急地闪开,捏着衣角的手突然无所适从,像极了旧式的女子。我家先生子石就是赵老师,想来,是他的学生。
让进屋来的时候,她刚急急闪开的目光却紧跟着我的后背,悄悄地打量着我。又同时恍然心目中赵老师的女人,原来就是这等模样。是的,我能感觉,那束怯怯又充满好奇的目光。
子石有着一副标准的教师模样,端正的眼镜,端正的容貌,端正的身板,连说话的声音也是端端正正的。倒不是我爱极了这样的男人,只是缘份到了,两个人的碗筷便也添到了一起。结婚这许久,日子也如子石的模样,端端正正,有如清汤上漂着的那几片番茄蛋花,一清二楚。
姑娘看到子石时的神态是虔诚的,眼神干净,坚定,不容质疑。是的,我也有过十六岁。
拢了头发,挎了包,便出来了。说是去买菜,其实我也不知道要去做什么。39℃,扔了丈夫和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学生在家里,我还能做什么?
去朋友家,喝了杯茶,随便聊个天,就打发了一个闷热难耐的上午。都是些结婚有些时日的“糟糠怨妇”,不愁没话,只愁没个说话的伴。
开得门来,子石正敬业地为女学生讲解,这么热的天,两人竟也忘形到零距离。见我进来,却像是两块同极的磁铁相碰,一下子中间便空出大块的空间来。子石讪讪地问:外面很热吧?买了这么多菜?这关心似乎在沉寂多年后,在今天,这样闷热无比的中午,骤然爆发。女学生看到我手里提着的菜,才幡然醒悟,急急地说:谢谢老师,我要走了。
闲暇之余,尴尬反倒让人回味。
空气在夏日的燥热中凝固,汗水便再也不加掩饰地顺淌了下来。
房子突然空了,一桌子原本准备被主人与客人之间尴尬地夹来夹去的菜,也突然没了生气。
我说,子石,我想回我妈那住一阵子,反正现在也是暑假,你也闲着,能照顾自己。子石说,哦。
那个“哦”字,端端正正,没有一点倾斜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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