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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朋友说,玩家之间的区别在于,有人玩完游戏以后可以开车出去钓鱼并坦然食之;有人只能玩游戏。
我不是玩家。
说到这里,想起一首诗。作为舒情诗人,肖邦更多的是情感,舒伯特更多的是情趣,就情趣而言,我喜欢舒伯特作于1819年的《鳟鱼》:我静静地坐在岸上/看鳟鱼在清澈的溪中嬉戏/渔夫坐在岸上/冷眼旁观鱼儿的游戏/我以为只要溪水清澈/他就永远无法把鱼抓到/但狡猾的渔夫把水搅浑/没等我明白发生了什么/鱼儿已经挣扎在钓线末端/带着痛苦的心情/我看到鳟鱼受骗/
富讽刺意味的是,在被舒伯特音乐感动的同时,我们都是实在的渔夫。在每次吃饱了“鳟”鱼之后,又为回城汽车音响里的鳟鱼而动情,自然界的每一天本来就是这样真实地残酷。其实,我们任何地方都可以去,任何地方也去不成。
我不是玩家。我也不喜欢吃鱼。
那么,一时失去游戏场的人面临的命运又是什么呢?还不是变成了著名的陌生人,而我们也习惯了只爱陌生人。当人们把挫折、失败、愤怒以文字发泄出来的时候,更多人是在看笑话,也许有一天人们厌倦了,会一脚把他踢走,甚至像很多因是非丧命的人一样,送上一颗子弹,装了消声器那种。
我不是玩家。我不喜欢吃鱼。也不爱陌生人。
一位民工单凭双臂之力拉着绳子向上攀缘,旁边一长发艺术工作者不无羡慕地说:“看看人家的人体,真是不一样。”不得不佩服艺术工作者的“荒诞式幽默”。在80年代时,荒诞剧确实也红火过一阵,但是现在我们的舞台上的荒诞剧很多都不能再给观众什么震憾了,凡是上演的票房大都不能领人满意。也许人们不再需要荒诞了,那是因为人们在日常生活中经常能遇到更为荒诞的事情。
在《爱丽斯通过玻璃片看到的世界》里,红桃王后对小爱丽斯说,在仙境里“你必须不停地奔跑,才能站在你原来的位置”。这种疯狂的奔跑其实一直持续于暗喻背后的人之间。
我不是玩家。我不喜欢吃鱼。也不爱陌生人。但我奔跑在这个城市拥挤的人流里。
我不知道自己是站在哪个位置,看多了红男绿女和飞短流长,便会生出一个奇怪的幻觉,好像自己一下子退到了世界的尽头,整个人轻飘飘的,周围都是花、雾和云,然后再想起一位多年前一面之缘的老者说过的,与爱情有关的:我什么都给你,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当时我只听了一遍,就永远忘不了了。
而如今,我望着窗外夏日的星光,耐心地数着单双,呆呆地看着那些美丽的影子一点点淡去,模糊得几乎不见了。试图抓住一点点甜美的气息,也已经远远地飘过,只剩下苍凉。这些、那些优雅的城市我似乎从未走近过,即使此刻是坐在晴日的山顶,也拽不住一点点的尾巴了。
忘了是在什么地方看到的,说“苍凉”是狼的故事的永恒主题。忘了这句话的出处也许是因为“苍凉”、“孤独”、“夜晚”之类的词在狼的故事中见得太多了。出现频率同样高的词是“月亮”。甚至曾经看到有人这样解释狼和月亮之间的关系:狼总是向着月亮号叫,因为月亮是寒冷的夜晚里惟一让狼感到有亲切感的东西。
看到各种T恤衫上负印制的狼的图案,或是听到与狼有关的音乐时,我还是倾向于想起更有“人情味”的狼的故事。也许只是狼的感情接近人的感情才更容易让人接受,更适合“苍凉”一词。也许正是因为有了这类想法,现在读到更多的“狼”的故事时我总是不得不提醒自己:苍凉,是狼的故事的永恒主题。
选择做人或是狼?现代人由于身份不明,反而没有了感性的遐想,人的概念几乎消失殆尽,似乎不再构成干扰心神的因素,反而有了一种双向的力量纠缠着,记忆的死亡和记忆的放任同时作用,你会再次被知性阻隔。在这里面,都是可以被随意诠释为杂乱的寓言。
我不是玩家。我不喜欢吃鱼。我不爱陌生人。我奔跑在城市的人流里。还是做不好一只狼,尽管它会是偏爱的“苍凉”。
亦舒有一篇《朝花夕拾》,讲了一个关于“连巧克力也消失了的贫乏时代的故事”。我热爱这个故事,这份记忆里,有苍凉却没有狼的味道,更因我也相信巧克力好比记忆的滋味,“甜而稳妥,像记得分明的快乐,甜而惆怅,像忘却了的忧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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