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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两年前写的一篇小说的开头。我本来是想写一个同性爱的故事。这个故事的构思来源于我的一位女性朋友,有一次她告诉我,她的一位同性同事似乎爱上了她,并且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亲吻了她。这使我很诧异,同性爱是如此近得触手可及。
大概是在她告诉我这个故事的前几天,我读了白先勇先生的《tears of two》,于是我很想把我这位朋友的经历写成一个故事。在一个百无聊赖的上午,我写下了这个故事的开头,后来由于一些原因,我没有心思再继续写下去了。
这个故事开头的文本一直保存在我办公室的电脑里,前几天竟意外地看到了。我一边看一边笑,很奇怪自己当时怎么会有这样幼稚的想法和矫情的字句。
我原来给它起了个题目叫《夏娃夏娃》,想不到今年李安竟凭同性题材的《断背山》捧了小金人,我决定给它起个更响亮的名字,《断背水》。
现在我也不好意思再把它写下去了,谁喜欢就拿去写吧。
《断背水》
——你不在的日子,我才更爱你。
一
到楼下拿牛奶的时候,我打开了邮箱,贺年卡,水费单,电话单,好几天的报纸,一一取出。然后“踢嗒”着棉拖鞋上楼梯,拖鞋前头的粉蓝色小兔耷拉着脑袋,皱着鼻子,像极了生气的小妮。
我把牛奶放进微波炉,然后坐在餐桌旁翻今天晨报的娱乐版。有一则加粗的黑字讣告:
“与香港人同唱和同呼吸同喜同悲的梅艳芳小姐,不幸于2003年12月30日凌晨2时50分诀别人间,终年40岁。我们永远怀念她在舞台上的绝代芳华。我们永远怀念她在银幕中的似梦如花。我们永远怀念她在红尘里的侠义佳话。我们永远怀念这位‘香港的女儿’和我们一起走过的春风秋雨。我们将凭着爱、牵着手、忍着泪,送她最后一程。”
一个月前。
“Marry,你说,阿梅会不会死?”小妮这样问我,
“每个人都会死的。”我头也没回地说,心里一阵酸楚。
“可是,我要你告诉我,她不会死。”
“为什么要我说啊?”
“因为我想你说的不会错。”
“我又不是圣母,虽然我也叫玛丽。”
“不会死,她不会死的。我要你告诉我,她不会死!钟美丽!”小妮跳起来,用枕头打我的头,一下又一下。
“说不说?说不说?说—不—说?!”
“好好好,我告诉你,她不会死,阿梅不会死,梅艳芳不会死。好不好?”我转过身,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漾着水,我轻轻地摸了一下她光洁的小脸蛋儿,吹了吹她额前几丝毛毛的头发,她眼里的水就掉了下来。
“好啦,不哭,先吃早饭好不好?上班要迟到了啦。”我拿下她怀里的小靠枕。
要吃饭了,虽然今天不用去上班,虽然一个人。
房间里很寂静,听得见微波炉里热气“嘶嘶”的声音。“爆—米—花,爆—米—花。”楼下小贩的叫卖声,顺着旷野似的十二月的风,像从悠远的年代传过来,然后飘散开去。
二
你不在的日子,我才更爱你。小妮曾经这样对我说。这些日子,我常常想起小妮的这句话,一想人就怔住,有时想着想着就会红了眼眶,有时则是呆呆地,想不起自己站在哪里,要去做什么。
三
认识小妮是四月份,我和培生分开已经好几天了。
那时,沙斯的阴云开始潜入这个小城的上空,空气里仿佛充满着消毒水的味道。虽然大街上还鲜少有人戴口罩,但城里药店的口罩已经卖完了,板蓝根冲剂卖到三十块钱一包,到对街超市里买白醋,柜台小姐尽量克制着不耐烦,职业地微笑着,温和地摇摇头。
我患了一场重感冒,刚刚好起来,人虚脱了一般。早起的时候,我在浴室的镜子里模糊地看到一张白纸似的脸,一时竟想不起这是谁。我用小方巾擦了擦镜子上的雾气,呵一口气,再擦,镜子里只有一个人,没有培生。培生在的时候,他常常悄无声息地站在我身后,一只手轻轻环着我的腰,一只手擦去镜子上的雾气,看着镜子里的我对他笑。
“培生,你该剃胡子了,昨晚刺得我好痛。”
他的菲利浦剃须刀是我买给他的,我喜欢他剃胡子时“沙沙”的声音,像收割机开过一片麦田,齐整,有序,轻快。
我把剃须刀放进抽屉里,看不到他的东西,我就少一分想到他。
我到碧云家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了。因为沙斯,大家都不敢到外面聚会。来的人大多数是我不熟悉的,我怕生,悄悄躲到落地窗边,看外面的一株四季桂,数一丫枝上的叶瓣。跟培生在一起后,我就不大到碧云家玩了,培生不喜欢我出去玩,我也就很少出去了。
碧云是我六年的中学同学,在税务局上班,嫁给了德庆,她的同事兼领导。德庆追了她两年,碧云委委屈屈地穿上了婚妙。“碧云,你想要什么呀?德庆有房,有车,对你又好,你到底想要什么啊?”我曾这样劝她。“我就是不甘心。”她恨恨地。
“小妮,翁倩妮。”碧云把一个女孩子拉到我面前。 二十出头的女孩子,浅栗色半长发,小脸小鼻子,一双吊梢眉斜斜插到鬓边,涩涩地看了我一眼,低了头。
“美丽,钟美丽。在晨报做编辑。她盯了你好久呢。”碧云笑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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