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华背后
文/汪秋雨
老妈在电话那头和我说,前天在街上碰见刚刚从拘留所里出来的国宁了,就是村里那个瘸腿的那个,你还记得么?你小时候还和他在一张床上睡过呢,本来听说要判十年的,因为没人照顾,也没家人探望,连他的伙食费都没人交,就把他放了出来,他啊,原本好好的一个人,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这二年来,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变死变活的样子,先死把他爸逼死,后又神经病的把自己的房子点了想烧死自己,要不是村里发现和抢救及时,我们那个村都成灰烬了.
对了,他还向我打听你呢,也不知道谁和他说了,说你在外面工作,现在挺不错了,也成家了,他还知道你孩子下个月就要出生的事情,他还说可能看不到你了,希望你过的好.
我也觉的奇怪,村里的人都以为他疯了,可这些今天和我说的不象疯话啊,他大概真的还惦记着你,他,现在真可怜,他家没一个人了,他的那个哥哥,因为他父亲的死,已经发誓断绝关系,死不来往了,村里原本他家的房子也被他烧成一堆瓦砾,我们村也因为他的那次纵火,不再欢迎他了。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接受他的也就是那个住在那连车路也不通的偏僻村远房的表叔,可表叔今年也快80岁了.
挂了我老妈的电话,鼻子一阵阵发酸.
其实在我记忆里的他不是这样,真的不是,我从那个村里走出来也只有十年,十年过去,待我再回首,已经是物是人非.
国宁长我一岁,我们村不大,算起来大大小小的都带了点亲,按村里的辈分,我该叫他表哥,因为他妈的娘家是从我们汪家出去的,现在我再回想他这近三十的生活的时候,我想造成这一切命运的原由就是他的那一粗一细的腿,而那一粗一细的腿就是隔壁村那个接生庸医的杰作,听大人说,国宁出生的因为时候胎位不正,难产,他就被那个庸医拉在腿上生生的拉了出来,等他要走路的时候发现腿变成一粗一细了,走路也成了一瘸一瘸,等他父母发现这个问题,去医院的时候检查的时候,发现已经一切都晚了.
我懂事的时候,他就有一个"船老大"的绰号,没人愿意和他一起玩,看见他来了,远远的给他丢石子,小时候的我比较内向的,除了呆在家看书,也很少和人交流,我和他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喜欢历史,喜欢历史那些战火纷飞,那些金戈铁马里的英雄故事,在中学的时候,他是初二的课代表,我是初一的课代表,我们很谈的来,我知道他在别人的眼睛里是怪怪的,可我从来就不在乎别人对我的看法,记得他12岁,我11岁的那年,他家因为一件琐事和村里的另一家打架,他爸被那家三个人围住打,他就冲了上去帮他爸,却被一个大人一脚就踢的远远的爬不起来,我想也没想的就跑上去,把他拉起来,然后向踢他的那个大人扔石头,我想我绝不允许有人欺负他.因为他是我的好朋友.
初中毕业的时候,我考上了县里的高中,他早我一年,考上县里的一所职业高中,念了一年就回来了,他说受不了那些人都对他的指指点点,第二年九月开学的时候,他来和我告别,他说,秋雨,你会是读书的料,加油,好好念,一定要考上大学,而我很清楚,这辈子没那个想法了,也没那个命,但是我一定会成功,我会有成功的一天,公成名就的时候,我会回来,你也知道我们村太落后了,可是我们村有很多的优越的条件没好好的利用,象毛竹,象高山蔬菜,这些都是宝啊,可躺在深山无人识,你也答应我,如果你也有那么一天,你也一定要回来建设家乡.
我点了点头,我没有想未来,未来对我来说是那么的凄迷,我很安于现状,等我毕业了,回来接我爸的加工厂,就这么简单的生活.现在的我一直记得国宁在走那天和我说话时的情景,他的眼睛不大,但是在放光,在他的眼光里我依稀看到了我们村美好的未来.
谈话后,我来到我们的县城念高中,他去了河南,后来找到一家橡胶厂,他的工作就是剥轮胎,每天如此重复,单调.我很难想象这样的工作对一个有远大理想报复的人是如何的打击和折磨,后来我工作了我知道,世界并不是我们这般想象和美好,而浮华世界里的理想都在泪水尖上跳跃的火花,而背后却是沉重的一声叹气.当我大学毕业以后拿着我一纸文凭满大街奔走的时候,我可以想象他一个初中毕业,腿有残废的我的朋友,是如何艰难的在外地流浪.
我念高三的那年,他来我学校看我,他的眼睛已经没有光芒了,有些雨后的阴郁,他说,他河南回来了,外面的世界太累了,他今年想在家发展,今年是我们村的笋年,我已经借了一些钱,准备做收购的生意.我说了一些祝福的话,他突然严肃起来,秋雨,你知道吗,我这辈子完蛋了一半,你一定要好好学习,不好好学习,我会来找你算帐,说完了就转身,他是一只脚先迈出来,然后一只脚打了一个圈跟上,肩膀一斜,又拉上来再一斜,望着他的背影在学校转角消失的时候,我的心有些沉重,那时的我已经懂事了,也开始在乎一些东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