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篱新结度浓香,香色盈盈雪色装”,那花在路边对我笑。天鹅绒质感的花瓣、素雅的芬芳,或像裹着细碎孔雀绿的白玉,清丽可爱,又或肆意开放,有种难以掩饰的慧黠,而骨朵儿带些早晨的凉意,清涩却不忸怩。
我停下车,折来几朵。回了家,插在青瓷花瓶里,灌上水,小屋就变得寂静,栀子的香气弥漫空中。
我爱这淳朴的花,素净的白,雅致的香。当柳絮飞过,春天落幕,梅子渐黄,在水影清浅的池塘畔,在绿苔班驳的墙角,在幽深雅致的小院,总能看到她们从容的影子。江南的旖旎柔媚,因为这花,凭添了几分清纯,几许澹泊。
也许,栀子花是适合怀旧的。她不比玫瑰,没有洋气的妖艳;也不比牡丹,没有雍容的富贵。所以她注定是江南乡间女子世世代代修饰的底色。
年少时,当正月的新衣被母亲洗净晒干叠放进檀木箱,春晖未尽,初夏还远,我便惦记着那些栀子飘香的清晨,因为栀子花的香气植入记忆,并将记忆早早唤醒,我记起曾经别在发梢、插在凉帽边、衣服扣眼上的那一朵,那散发在童年的嘻笑里的清香,还有一双古老的手。
母亲也爱这花。花期来临,母亲便在衣襟边斜斜地插上一朵,牵我的手,一走,就走成一个花香弥漫的童年,或采几朵搁在枕边,伴我进入童年无忌的梦境,那梦,都是好梦。
也许栀子花适合相思。江南小调幽幽唱着“ 栀子花儿靠棚栽,黄昏戍时花打朵,半夜子时花正开。好哥哥,花儿开时郎不来……” 忧伤淡淡,相思也是淡淡,可这淡淡却深远而绵长,如同这一季淅沥的雨,调成一曲古琴,穿越秦关汉月,穿过疏烟淡柳,遥遥而来。
“幽香无据续,偏于静者私。解酲试新茗,梦回理残棋。宁肯媚晚凉,清风匝地随。”这是明代诗人黄朝荐的《咏栀子》,最爱后二句,“宁肯媚晚凉,清风匝地随”。红尘喧嚣,人世浮华,看着这不娇而艳,不柔而媚的栀子花, "清风匝地随"的清爽感动便油然而生了。“去也终需去,留也如何留?”总会在不经意间,蓦然回首。灯火阑珊处,是成片成片或浓或淡的栀子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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