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霞发来短信问,“我们那边的习俗是什么?要给对方长辈送什么?”
“插艾草,菖蒲,包扁食。小孩子脸上涂雄黄酒。倒不作兴吃粽子。赛龙舟没有。我也不晓得送什么,好象不用送什么的。问问家里人,或是问他喽。”
“宁波是要一定要送的,昨天他问我我们这边送什么。不过不能回家,也不能送了。”
高中那会,小霞坐我前桌好几年,我和坚强打打闹闹也不知摔坏了她几支钢笔,后来念高校,通了几年信,来信上也常常说些“前几天看了苏青的,刚买了苏伟贞的……你写的字一定要给我看啊”什么的。再后来便是跟着姨妈的关系,留在宁波做了医师,社区医院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海署牡丹分院。几年下来,我寄出的信封上的“牡丹”两个字也越写越好看。而对于宁波的印象,一听到人提起,头脑里便立马拐个弯,想到了那个城市有个熟悉的人。
头几年她年节或休假回家,有时也见个面,一般都是在小君家,于是三个人就出去走走,说些或近或远的话。有一次小君说,我妈还以为你们俩个在谈恋爱呢。小霞抿着嘴,低头笑。
后来小君有了余磊的孩子,肚皮鼓起来,连衣裙渐渐遮不住了,便和余磊定下了婚期。喜宴前三个月的一个星期天,小君跟我说,余磊以前的那个女孩子还问他要钱,还要来拿没带走的衣裳,我把她的衣裳统统扔了出去。我无语。小君又笑着说,我妈听说你没和小霞谈恋爱,还以为是想和我谈呢。
小君结婚那天,脸涂得惨白,婚纱宽宽大大,远远看了像一座白塔。小霞从宁波赶回来当伴娘,隔着桌和我打招呼。当夜,小君家送亲的从城里赶回家,我和小霞搽便车回家,小霞坐前座,不时回过头来有一聊没一聊地说着,车窗外月光皎白,风吹过来,葡萄酒气涌上脸,恍惚回到了高中的年月。隔着十几年的辛苦路回头看,最凄凉的的月色不免也带了点好了。
有了移动电话后,小霞写给我的信渐渐少了,碰到节次假期,发条短信来,说一些“看了《江南六古镇》……去了浙西大峡谷”的闲话。一条短信,两条短信……几个回合下来,转眼到千禧年。这一年五一,我和张羽相约到普陀看海。张羽在普陀的沙滩上跟宋姐姐合唱,歌颂了好日子,而我和小霞则在桃花岛的碧海银沙上看到了拍摄中的射雕英雄。太平公主好象就是那时和杨筝好上的,只是杨筝始乱终弃,另寻了亿金小姐。
那一晚,我和小霞住在宁波她的一个女同事家里,恰巧她同事全家出游,所以空出了几个房间。两个人坐在客厅里吃文旦,说着话,说着说着两个人的声音就低了下来,低到了尘埃里去。这时,房子主人的弟弟回来了,因为他的节目临时取消。像所有的低俗小说和肥皂剧一样,突然发生的爱情故事情节立马打住。
那一晚的事情,后来慢慢地就忘了,直到消失在人海地忘了。偶尔碰到小君,问她和小霞有没有通电话,她暧昧地说,你们没联系啊,问我。前个月,在QQ上碰到小霞,开玩笑问她个人问题呢。答着,刚两个月,是宁波人,在外资企业做事。然后问我忙些什么,我说贴东西呢,给她讲了讲“那个站在虚拟背后的真实”的故事。她说,我第一次看你写的字,说了好多年,才看到。
哈。我们才几岁啊,就好多年好多年地,谁会记得去日情怀往昔心跳啊,也太沧海太娇情了吧。
不过好多年前,还真有那么一个华丽而苍凉的传奇。好多年前,一位许公子救一条小白蛇,好多年后,他在断桥遇上了改变他一生的白小姐,那是他和她修了几辈的福分吧。只是,他不该生生地听法海的挑,给娘子喝了雄黄酒,打回了原形。娘子却盗仙草救夫,情分可比海深。小时家母教我们说,插艾草菖蒲挡邪,涂雄黄酒怯蛇,其实大概也是不想要那孽缘,好姻缘不能好到头。倒单单忘了吃糯米粽,感念投了江的屈大夫。
凡俗人世,你没救过那条小蛇,她也不可能以身相报。即便孽缘,也不是人人可遇。但,就算岁月最深,我们也可能碰到过那个说“噢,你也在这里”的人。只是,因为平凡,因为怯懦,因为姻差缘错,我们可能只能看着她(他)的衣角冷冷擦过我们的身边。而终有一日,我们也会有一个执她(他)手与她(他)老的人。死生契阔,与谁成说?这个人,我们不能也不必以雄黄酒去试探她(他)对你的几分真心。
因为不懂得,所以慈悲。
你有没有给她(他)送过东西?你有没有在他脸上涂雄黄酒,或骗她(他)喝下几口?
有机会得问问小霞,她有没有。
2004.6.23(6.22端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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