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还是来了。
一切在视线里变得干净起来,天空里灰白的云,枝头零星干瘦的叶,甚至马路上来去的人们的脸。
在电视上看到大雾的消息。远方的几座城市迷漫在初冬的大雾里,变得更加远了。对于它们,我总显得很无知。虽然很多年前,我总是希望自己能去北方,隆冬的北方。后来我只在一个暑假去了一次济南。住在一个肮脏的车站旅馆里,忍受没完没了的噪音和高温。那年,我其实还是一个孩子。喜欢穿各种碎花的小衣服和小裙子。仅凭一双凉鞋,一瓶矿泉水,一袋雪米饼就可以徒步登上泰山。
我一直无缘见到隆冬北方晶莹的雪。哪怕若干年后,站在海拔四千多米的川西高原上,那也是一个春天,山上的雪色已有些黯淡了。
关于冬天的零星记忆,总在每一次冷空气来临之时被唤起。这座南方的小城,几乎很少能见到雪。仅有的几次,也是在小时候那些穿风雪衣的日子。那时候总穿肥肥的裤子,奶奶做的棉鞋子,屋檐上总挂着冰霜。那时候阳光还是奢侈的,我们每天搬着小凳子走到对面的街头晒太阳。那时关于冬天的作文,永远都是透着寒气的,雪覆盖着的村庄,结冰的湖面,掉了叶子的光秃秃的树木。
那时候,春天总是遥远的,而冬天总是特别漫长。
去年冬天的时候,曾被相邀去看括苍的雪。我蜷缩在温暖的棉被里,接一个苦口婆心的电话,寒冷在心里变得异常强大。
他到底还是一个人去了。趁着夜色爬了四个小时的山,在一片白茫茫的山坡上,顶着寒风给我打电话。他的声音就象一条山风中呜咽的河流,轻轻撞开了我内心的冰凌。原来,我不过是一只深居简出的虫子,我所有关于雪的想象,也只能是想象而已。
他在山坡上摄下许多,纠缠的树枝,旋转的风车,林间的小径,黎明的曙光,还有他在雪地里写下的名字。
这几年,我不断地冬天留下一些自以为是的文字。不仅是因为寒冷。在春天遥遥无期的时候,冬天的一切表象,都能成为我悲观的理由。
我写过所有被剥去外套的凄苦的树木,下午阴郁的云朵,冰冷的雨水,我写过爷爷调的蛋花酒,带着炸暑条香味的太阳,我幻想每一座房子里都有一双跳舞的红鞋子,圣诞节的礼花如何在半空绽开,如何温暖彼岸的眼睛,又如何显出隔世的苍凉。
也许还有一个冬天,我不再住在北面的房子里,那时记忆中的汽笛声已经离得远了,还有寒风中冻伤的手指。我每天吃很丰厚的早餐,享受充足的阳光,门前的草色还是一日日鲜亮着。我每天沿着城市的对角线行走,有时就穿一双白色的单鞋,散在风中的头发就如调皮的草根。
我就这样心境明亮地走过冬天。忘记所有与悲伤有关的代名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