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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昨夜我做了个恶梦,梦见自己变作一只青蛙,长着南瓜脸、扫帚眉、铜铃眼,当然还少不了一张阔嘴。我披着绿色的小坎肩,从远方的田野日月兼程地赶到你的脚边。我很渴,渴得都不能为你歌唱。只好睁着我的大眼睛,企望你能给我一个拥抱。
然而,你转过身去了。我们的目光根本无法接触,如若你触及到我的眸子,你定可以认出我来。
然而,你转过身去了。我只有你的鞋帮那样高。即使我用尽全力踮起脚尖,也只能那样高。你转身的同时不忘踹我友好的一脚,我相信你绝对是无心的。可是,我那么疼,疼得像被针尖麦芒刺着,眼泪止不住地流,你怎么就感觉不到呢?
“来,有我替你挡风蔽雨,谁也不敢欺侮你。”你曾那样豪气万丈地许诺过。我曾那样欣喜地看你把沉甸甸的爱,编织成我头顶的彩虹呢。
从那片田野走到这里,很累。真的很累。我还没能习惯像一只真正的青蛙那样跳跃前进,只好用四肢费尽地挪步。你看我的脚掌,都磨出了血泡。路上有过一条蛇,尾随着我游行,他灯笼似的双瞳正好做了为我照明的路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吞了我,他完全可以的。有一瞬间,我回头,和他瞪视,我想着你说过的话,心中充满无畏。我不怕他,真的。他吃了我,我也一定把寻找你的念头印在他三角的额头,让他为我完成这个心愿。
他还是游走了。他朝我心虚地吐了吐舌头,一摆尾,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想,他究竟是爬行动物,是不会存在感情这回事的。而我不同,我属两栖,说不定有天,我可以直立着行走,就像你那样。
想起我们的初遇,非常世俗。就在转角那个菜场边上。你叫我小东西,笑着看我一蹦一跳地离去。我莽撞地碰倒了你手中的书,从此却和你结下了缘份的天空。
亲爱的,你在等着谁呢?我在解读你眼中的迷乱与慌张,那种惊惶无措居然让我感觉舒心。我清楚答案,只是想给你一个机会对着看不见的我表白。再露骨我也不怕。这样我可以很虚荣地品味着你的情话而又不必给你觑见我羞红的脸颊。
“宝宝,你在哪里啊?”你叫唤着,“知不知道,我好担心呵。”
宝宝???她是谁?我仿佛从天堂坠入地狱,原来我的消失你视而不见。竟还有一个宝宝,听听这肉麻的名字吧。难道你与她如胶似膝,竟好于水乳交融的我们?只可恨,我是一只青蛙,没能长出满嘴利落的毒牙,不然,定会在你颤动的喉节,留下永久的伤疤。
亲爱的,我满腹委屈,蹲在你身边。眼睁睁地看你呼唤那个恶心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我开始反胃,一向胃口不好的我一天都没吃东西,只为快些赶到你的身旁。你却为我如此表演,一个活生生的现代陈世美。看来我在幸福的光环下早已快乐过头,不知不觉地牺牲掉不少私有土地——你必须承认,你是我的私有土地——不知不觉地落入你精心设置的圈套,当上历史上最为凄惨的女性之一:秦香莲。可悲的是之前还有些洋洋自得。
“你在唤谁?”我怒吼,可发出的音节只有:呱呱呱。
怎能不绝望?泪像泄闸一样奔流。为何听不懂我的话?为何???
“你怎么了?”眼前一片明媚,你着急地拉过我的手。“又做恶梦了?”
“梦见被鬼追。”噢,原来只是南柯一梦,原来你就在枕侧,原来我的纤纤玉指并未变作脚蹼。
“傻瓜,这样都会哭的。”你心疼地为我揩拭着泪。
“问你一个问题,你的朋友,或是曾经的朋友,有叫宝宝的吗?”
你一愣,随即大笑。然后你去书桌,做了件我一辈子谨记的事情:你拿了一本本子给我。
“你自己看。这是我的日记,全是写给你的。”
翻看它,天哪,原来,我是宝宝?宝宝是我?
那一页页的温情,越看越是喜悦。最后,竟忍不住泪流满面。
“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叫过一次的。你说难听死了。还记得不?你还说再这么叫就打爆我的头。怎么敢再叫了呢?”
啊——
闹了半天,自己在吓自己。
“你怎么又哭了呢?”
“没有。还在想那个梦,有些害怕。”我依在你肩上,说。
永远,永远,也不会告诉你。昨夜,我吃了自己的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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