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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因是前几天有朋友建议我写写剧本。我惊恐万状,这在我承受范围之外,像是突然让一个不懂建筑的人去造一幢摩天大楼。他说,你可以试试。
只是试试,又不会怎样。
这几天,我都陷入这样的想像,把这当成写某个故事一样简单,未尝不可。梦想变得柔软,而同时一些旧日时光,也突然清晰。
初中时,每周四下午课结束时,我在校播音室当值,周四是点歌台,印象中会先随音乐念一篇散文,然后按着学生在信箱中投递的点歌信息,有选择性地播放歌曲。那是最美的时光,在黄昏的操场边,小小的播音室,隔离了操场上打球的、散步的、看书的、吃饭的所有喧闹,与祝福和被祝福的同学一起分享音乐和心情。于是,我一直喜欢周四。直到有一天,同宿舍的女生在谈论梦想,当我内心澎湃地向大家宣布梦想是当一名播音员时,对面床的女生毫不留情地向我翻了白眼,用无比轻蔑地语调告诉我,那些播音员都是会多国语言,游遍世界的。我在瞬间被击败。在镜中看着当时自己被摔断的半颗门牙,顿时觉得自己就是怀揣不可能梦想的灰扑扑的丑小鸭,无比自卑。从此便忘记星期四,忘记曾经引以为豪的播音员梦想,认为周四的点歌台,不过是别人不愿放弃玩耍时间不稀罕的课余值日生。
这是一个12岁小女孩脆弱的自尊心,可怜又可笑。
我不爱读书,不爱公式,不爱化学,不爱背书,甚至不爱语文,憎恨装腔作势的古文。上课时间会和好朋友递递纸条或干脆发呆。递纸条大概是觉得自己的字还拿得出手,多少有虚荣和满足的小心理作祟。每换一次学校,出墙报便是我雷打不动的任务。从三年级开始,一直到学校毕业,从不间断。墙报对我而言已经不是任务。想像有时看着教室后面空空的黑板,我会觉得,填满它,这就是我要做的。对,这也是最好的时光,夕阳照进教室,粉笔灰在昏黄的阳光下跳舞,周遭一切可以静止。那一刻,我曾经想过,也许我应该去当个老师,就为了自己可以写一整板不需要尺子就能工整又美观的板书。可你知道,我甚至不爱讲话,我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多过与他人交流,甚至恐惧与陌生人接触。
到了高中,有学长创办了文学社,到我们这一届,社里的大小事务基本上就交给了我和我的二位好朋友。那一年,风风火火做了很多事,与外校联谊,参加文联组织的笔会,排演节目,而最重要的就是,出刊。所有事当然不是我一个人完成,有时也不过打打下手。但那一期的校刊出来后,当看着总编的冒号后面自己的名字时,我又是如何的心满意足。这才是我所能做的,把墙报上那些轻易便能擦去的粉笔字,变成永不褪色的油墨字,把墙报上别处摘抄的印刷品变成大家原创的小短文。
我常常想,如果上学,就是为了能让大家一起做喜欢的事,那该多好。我有多不爱念书,但我遵守着一个好学生该遵守的行为规范,只是没有变成拥有好成绩的沉默寡言的普通学生。我成为不了大家心目中公认的有上进心、为着梦想不惜一切的好学生。
而现在,我从事着与过去所有喜爱过的物事无关的工作,领着微薄的薪水。不时有人会问我甘不甘心。又有什么不甘心的呢?我仍珍爱当下,没有压力,与人无争,可以独处,随时发呆。我与过去的梦想已再无瓜葛,所剩的内心最强大的就是,再无梦想可被唾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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