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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蝶
[原创长篇]蝶花盛开(!)7月21日
![[原创长篇]蝶花盛开(!)7月21日](data/attachment/forum/dvbbs/2004-7/200472219621436.jpg "[原创长篇]蝶花盛开(!)7月21日")
他说，筱蝶，你如果没有办法将一切全部忘记干净，那么就用劲的将一切记得。如果命里全部的回忆只是无法拼接起来的碎片，那么就太痛苦了。
我担心你，会因为看不到边界而哭泣。
那年我们坐在海边，周围有卷着浓烈潮汐气味的风，夜幕西沉，周遭的人都已经散尽，他们寥落的离去，没有痕迹，海浪一呼啸，留过的脚印，再也没有记忆。而他们并不知道，便头也不回的安然离去。
我蜷在他的怀里如一只再温顺不过的猫。世界很安静，只有我和我的他。没有喧嚣，也以为没有结束。
只是现在我感知了那个明朗的笑靥,宽阔的肩膀,有力的手臂。所有关于他的一切我都担心我都在遗忘丢失。可是某个场景下想起，必然会再一次让我痛不欲生。而我的命运注定因为与他短暂的爱恋而一起改变。他陪我一起走过了繁华的光阴，只是他太决绝，最终扔下我去了他的天涯。有人告诉我，他只是去寻找天边好看的云彩，他说他会找到她们做成女子华丽的裙裳，然后女子做她的新娘。
我不敢忘记他，我怕我忘了。我会更加悲伤。他的那些答应会一直照顾我的朋友后来也真的选择了离去，他们已经无法担当我的悲伤与困顿。他们与我隔着茫茫的大海，我们各自奔向各自的前程，我预知了结局，他们必定会得到他们的幸福，于是将我和他淡忘，那么，谁来证明曾经繁华盛大的爱过。如若我就此开始寻找自己的人生命途，有一天得到幸福，那么，谁来证明他曾经浓烈的存在过？
我常常做有关那个时候的梦，那些事情已经很多年了。
她们还是不肯离开我的命途里。所以我清楚的知道，她们还在继续，茫茫没有尽头，只是我伸出双手握到的不过只是虚华的尘埃。而梦里所有的人其实都没有离开，她们也一直在我的生命的不断的反复，是未了的。只是，我们不能像过去一样，为一些可笑到近乎单薄的理由而相信能够一直厮守在一起，也不再天真的以为如何便可以一辈子。
那些年少时候总是念叨的话，和永恒亦或全部有所关联的字句，已经很少再提起，因为在漫长的等待里我终于感知了时光追赶我们的万劫不复的决绝与坚定。
1．
我是筱蝶。小小的蝴蝶。
小，卑微而渺茫，蝶，惨烈而温柔。
他们结婚了，而我选择了离开，我想，这是一场安静的旅途。其实也逃离。我始终无法摆脱栀子花开的夏天。我望着飞机窗外的洁白流云，我知道我闭上眼睛便会梦见他。
那一年，我16岁。那一年以前，筱蝶都依然是个敢爱敢很的女子。一年以后，她的锐气。全部耗尽。
我们就这样静静的站在手术室的门外，等待医生出来后淡淡的笑容，让所有的人安心。然后能够肯定的说，他没事。这是他们唯一可以做的，唯一可以期待的。这是一场救赎。关于最初的友谊，最深刻的爱情。
我们看见有医护人员急急的推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进来。头上不断的有血往外涌，已经昏迷。五分钟以后，那人又被推了出来，脸上蒙着洁白的布。纯白宣告了一个生命的破灭。灵魂终于洁净。医生遗憾的摇头，表情木讷，对匆匆赶来的家属说什么，请节哀。平静的像早已了却尘缘的得道高僧。
我只是静静的坐在角落里，刚刚见证了一场不到五分钟就落败的生死，我害怕，害怕手术室里急救的他，就出不来了。我想，蓝生，如果你选择离去，请你在我的眼前消失，对我说再见。我要看着你闭上清澈的眼睛。
承伍坐在我的身边，轻搂她的肩膀：“筱蝶，没事的，他会出……来的。”
“好了，别说了。”云森烦躁的打断了承伍，“你自己说话都在抖，只会让人更加不安而已。”
“云森，别……”颜妍轻轻的拉他。
我知道他们都被吓住了，他们和我一样，无法面对种种失去。因为他们清楚的知道，失去了蓝生也就等于失去我。因为我说过，蓝生，我要和长久不离弃，你死了肉身，我便死去灵魂。就这样，我们还厮守在一起。
我已经听不见他们说的话，只是呆呆的看着手术室依然亮着的灯。然后，我靠在承伍的身上，疲惫的闭上眼睛。“承伍，他会没事的，对吗？”我近乎哀求的在寻求一种支撑，心里明确的感到了边界。却不愿意面对生命在最华丽的时候给人的告别。
承伍不肯说话亦或他无法回答我。他只是无奈的看着我。
“你说啊，说啊！说啊！你们不是一向心意相通吗？说你知道他没事，他会好好的！”我想我疯了，激动的摇晃着承伍。承伍就这样由着我，“承伍。我不能没有他。没有他。我不知道应该怎样活下去……”
“筱蝶，你……不要这样。”琳倩拉开筱蝶，替承伍解围。
筱蝶直直的看着琳倩，“你现在不要和我说冷静，我只要他从里面。面目安然，笑着，叫我筱蝶。”我喃呢，眼睛悲切的看着琳倩，“你们都很幸运，你爱的男子就这样陪着你，在你身边，在你伸手可及的地方。而我呢？他在里面，我和我爱的男子，隔着茫茫的生死，断线的风筝，回不了家。”
所有的人都静下来，看着我，说不出话。我只听到沉重的呼吸。还有窗外烦躁蝉鸣。
我贴着墙，虚脱的缓缓沿着墙滑下。静静的坐在那里。没有笑容，也失去悲伤的能力。我在心里反反复的告诉自己，不会失去，筱蝶，蓝生很爱你，不会失去。不会失去。
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医生走出来。承伍激动的拉着医生，“他没事的，对不对？他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对不对？”
我远远的看着，不敢走过去，害怕听到关于告别和断裂的声响。医生缓缓的取下手套，说“我们已经尽力了。一切都只有等待奇迹。”听到这样的话。承伍仓皇的退了几步，云森闭上了眼睛，表情扭曲。我清楚的听到了医生的话。一字一字，割裂了我的心。
承伍冲动的拉着医生，不肯放手“不会的，不会的。你不要放弃啊。他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的。”承伍自己也不知道，他的声音是多么的无力。
“承伍，你冷静一点。”云森试着制止承伍。
“冷静？”承伍困惑的看着云森，“冷静？”
“承伍，我们还是去看看蓝生吧。”琳倩拉着承伍的手，现在，也只有她才能让暴躁的承伍停下来。
“对啊，他还活着。还活着。”承伍喃呢，其实心里已经很清楚生命即将的结束，他和蓝生，一向是心意相通的。
蓝生出来了，样子依然安静。“麻药没有过，暂时还不会醒。”医护人员把他推进了特护病房，我远远的看着。这渐渐离远的距离让我明白。蓝生已经开始失去，并且回天乏术了。
“没事的，筱蝶。我们还是过去吧。”琳倩和颜妍拉住我。安慰着这个摇摇欲坠的我。试图挽留我生命中开始流逝的光华。可是他们不知道，于我而言，这一切已经让我，再也没有任何的生气。我将和蓝生一起死在十六岁那一年的夏天。
隔着那一成层玻璃，看着依然未醒的蓝生。微微的皱起眉头，我知道他还在弥留，他一定还有未解梦境。可我分明的感到了他或许永远都不会醒来，会这样一直的睡去。曾经以为会永远厮守的蓝图已经破灭，我站在他的前面，我们隔着一薄薄的玻璃。曾经以为的将来舍予的幸福以及救赎，开始坠落。那仅剩的一丝牵念，开始断裂。在我的心头绕啊绕，仿佛也要将我一并带去。
现在我不知道我应该什么，我只想和厮守在一起，只想睁开眼睛第一个便能看见我。护士却挡住了我的去路。
“小姐，你不能进去。”护士拉住了我。
“你放手。”我冷冷的说出三个字。
“你真的不能进去，这是规定。”她缓和的告诉我。
“我要进去。”我甩开她的手，往里面走去。
“小姐，你……”护士拉我的手。
“我说，我要进去。”我狠狠的看着她。
“筱蝶，你不要……”承伍挡在我的面前。
“伍，你没有听见吗？”他在等我，他要见我。
“筱蝶……”承伍看着我的眼睛。
“不要阻拦我。”我对承伍疲惫的笑，“伍，我想见他。”
承伍让开了。我进了里面。我看见他的身上有各种各样的仪器。我分不清楚它们的功能，可是我知道它们能够让我的他活下去。我只能将一切寄托于此。因为所有关于会失去的片段我都不敢想象。
他睁开眼睛。
“筱蝶……”蓝生虚弱的叫我的名字。
“蓝生……没事……的。”仿佛所有的人都只会说这句话了，我也一样。
“筱蝶，你可以不哭吗？”
“我……”
“我想吻你的眼睛。吻尽你今生所有的眼泪。”
蓝生吻筱蝶的眼睛，筱蝶第一次觉得，吻会让人想掉眼泪。
“如果有来生，你……别……改……名……字。这样我……比较……容易找到你。”蓝生在我耳边说。不停的在我的掌心画圈，传说，在心爱的人手心画圈，来世还可以再相爱。
2．
我在飞机上从那个梦里面惊醒。和以前一样，满脸的泪水。我想我只是太想念他了吧。而我奇怪的表情恐怕吓到身边的女子。她只是诧异的望着我，可以那一瞬间，为何我竟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疼痛和怜爱。
“你怎么了？”她递纸巾给我。
“哦，没什么。”我接过纸巾，“谢谢。”
“你一定是梦见了什么人吧。”她清澈的眼睛望着我，里面有淡淡的忧伤。
“恩。”面对那样一双真诚的眼睛，我竟然觉得安定。那是我长久以来已经失去的东西
她说，她叫落影，我可以叫她落或者小影。
“我叫筱蝶。”我告诉她我的名字。
“筱蝶，蝴蝶的蝶吗？”落看着我说。
“对。蝴蝶的蝶。”蝴蝶，那是蓝生曾经珍爱的东西。
“你一个人来旅行吗？”她问哦。
“恩。”我把头侧向窗外。安静的闭上眼睛，她也就不再说话了。
这旅行的开始，我遇见一个女子，她叫落。落落寡欢的落，落落大方的落。
这些年以来，我已经将自己隐藏的很好。我学会了如何将自己重重包裹。试图不让别人窥见自己内心的犹疑与懦弱。对任何也都如此保有距离。人和人之间就是刺猬，离的太进，锐利的刺会让对方和自己都受到伤害，只有保留一个刺猬的距离，自然会觉得安全。我曾经有过的纯真善良及对这人事的种种信任似乎已经渺茫不见。就像下棋的棋者，学会了步步为营，有就同时学会了犹豫。
蓝生最终还是在那一天离开了，心电仪上成为一条简洁的直线。想起了自己曾经写过的一句话，任何人的生命都像是不断坠落的流星，最后的最后，只能是一条简单的直线。
那时，我站在他的床边，看着他开始下坠，去奔赴另外一个世界，我没有我的世界，我所一无所知的世界。我发不出声响，如果上给我一次机会选择，我想我会放他走。
“筱蝶，如果上天会给你机会，你是希望他活着还是你活着。活着两个人一起离开？”承伍曾经问过我。
“他！”我没有丝毫的犹豫。
“我不要他在失去我的场景下活着，这样的苦我一个人承受就好。我们都离开了，那么谁能证明他存在过？”
如蓝生所说，他若以残破的身躯爱我，就太痛苦。我宁可他在最繁华的时候离去。这样我失去他的时候，起码他还是华美而完整的梦境。
我开始承受失去带来的一切。
而承伍做不到，他太在乎蓝生的存在。以至于他的消亡足以改变他的任何抉择。
他想救蓝生，他不能看着他流逝，也不会看着我失去。
他大吼着叫来了医生，他还没有放弃。而我，已经认命。
2002年8月4日5：59分，这本是朝阳初升的时刻，我爱的男子，走失在黑暗里。寻不到回来的路。
承伍的手狠狠的咂在墙上，我看见红莲。是他的血。流出来，划过手背，掉在冰冷的地上。我已经无力劝阻他。琳倩拉他的手泣不成声。她是另一个曾经如我这般爱过蓝生的女子。
云森的手狠狠的颤抖，我看见微弱的火心在他的掌中点燃。他抽烟，他需要停止这可怕恐惧袭来的不安。却被护士无情的打断。他清澈的眼睛模糊。手被火心烫出深深的伤痕。颜妍拉住他，为了我，请不要这样。云森安静下来。颜妍是他唯一的救赎。
蓝生最后被我们推进大火里。而我只是冷静的观望，没有哭闹。没有激动。眼中只有淡淡的绝望。我在心里骗自己，这是一场梦。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只是我不明白，这梦魇是从爱上蓝生就开始了，还是应该从蓝生离开算起。我的生命中关于年华和热情的一部分终于光华殆尽。在蓝生的那一场火葬里。他洁白的灰烬，我们把他散在了大海里。因为蓝生最爱的是大翅膀蓝绿色的蝴蝶。那是飞不过沧海的蝴蝶。
蝶花，走失在十六岁那一年夏天。
曾经我是开朗明亮的女子，没有烦恼和疼痛。我一直都以为我这样的人可以如此一辈子。所以从来没有担心过自己的境遇是否会带来困苦。
遇见了蓝生，我才知道，人上可以被改变的，那种改变即使是你逃离到最光亮的地方还是会有阴影。被笼罩以后仍谁游说都无力更改。因为被注定，并且继续没有尽头及结束。
3．
这班飞机是去往日本的北海道，以前承伍告诉过我。那是一个很美的地方。冬天有飘洒纷飞的大雪。春天有大片的樱花花海，七月的时候可以看见满山红叶和大片葵田和薰衣草的花海。承伍曾经答应过会带我来，可是现在我知道，他不会了。所以我自己来了。
蓝生离开我以后，日子变的意外的忙碌。
我继续过我自己的人生。因为我知道，失去以后，我必须更加珍惜一切，因为已经失去了宝贵的东西，那么留下的一切所最能具备的意义便是证明蓝生存在过。
这一切，是他告诉我的。他叫淳宇。
我看见蓝生闭上眼睛，你知道吗？看着自己最宝贝的东西在眼前流失是怎样的感觉吗？
我安静的坐在病房外面，我的世界里很安静。可是我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
我抬头看见淳宇站在我的眼前，他说，“筱蝶，我是淳宇。”
我看着他，一脸的焦急与担忧。
“我没事。”倔强的瞥过头，不看他的脸颤抖的声音艰难的发出三个字。
“筱蝶，我们先回去好吗？”他在耳边轻轻的说，我想这一刻他已经用尽了他一生可能的温柔。
“我……”我底下头，“我想等蓝生一起。”
这一句话让所有的人惊愕的看着我。琳倩的哭声，云森的叹息，安慰着蓝生母亲的颜妍，他们的种种声响回荡在整个走廊里。我清楚的听见了，可是我始终无法相信，那个于我承诺一辈子的人已经离开。这么多人对他存在何等在乎的人他都不要了吗？
承伍冲到我的面前，他狠狠的把我从地上拉起来。像我刚才摇晃他一样的摇晃我，他瞪大了眼睛，里面有泪。他说：“筱蝶，他已经死了。死了，你懂不懂，不管是你还是我们，都不可能再让他起死回生了。筱蝶，放手吧。我们都要认命了。”
“你骗人，他没有，他不会的，那么多的诺言还没有实现。他不会离开我的！”我甩开他的手，冲出了医院的大门。
我在这些人的保护与关爱下继续成长，因为他们曾经答应过蓝生会照顾我。可是后来我知道，人是不可能被谁照顾一辈子的，总有些事情，必须单枪匹马。
在后来的光景里，我想我是爱过的。不管是对淳宇，还是承伍，亦或是与蓝生极度相似的啸成。只是这一切必须建立在蓝生的基础之上。我们的爱太疼痛，所以必须有所了断。
淳宇说，筱蝶，我只是想很你在一起，不管有没有未来。我只是那么想着。他固执的选择了爱我呵护我。却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最后的结局只能是失去。
我相信在我和蓝生相爱的时候他一直是祝福我们的。当蓝生失去以后，他希望成为我的第二个蓝生，可是他不能，也没有这个机会。那以后的筱蝶，学会了悲伤和隐藏。不过我一直相信，我是爱过他的并且是所爱之中唯一没有遗憾的。而蓝生的不健康与我隔着茫茫的生死，承伍的迟到与我隔着茫茫的时光，而啸成的种种误解及不可原谅与隔着茫茫的失望。我要如何才能逾越呢？我不能，所以没有完美的完整。
所以我一路而来走到了今天，似乎是早以注定的惩罚。这梦境，是多年前就开始不断的缠绵，不断的萦绕。黯淡了时光，截断了流光，也泯灭了洪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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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7-22 1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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