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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在乡村小学破旧的“唱歌室”开始学唱这样的一首歌,并不知道歌名,教唱歌的是一个中年的男老师,用一架旧的风琴,他没有解释这首歌的意思,但在我偷偷透过没有玻璃的窗棂,默数着窗外枫树飘下的落叶的秋日下午,无心地和着三十几个童稚的声音,总有一丝干净、温暖而古老的感觉,有时也会让人手心微微出汗。
最初学的歌词是“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瓢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而同学们放了学仍然唱的却通常是两句“天之涯,海之角”,我一直纳闷为什么是“地之角”而不是“海之角”。
中学时,知道了“骊歌”两字的意思。骊,深黑色的马。骊歌,告别的歌,“骊驹之歌”的简称。也知道了曲是外来曲,歌词是由弘一法师填的。却听到了另一版本,“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中学时有不少同学唱李商隐的《无题》,“相见时难别也难”徐小凤唱得最是深情悱恻。虽然那时学校里露天播放了《魂断蓝桥》,有同学在毕业留言册上写“友谊天长地久”,但很少人唱这首歌,倒是在湖州读书毕业时,班主任领大家唱了这首歌。后来看到张爱玲把这首歌名译为《是否应当忘记故人》,觉得很别致。
工作后,看了林海音的《城南旧事》和电影频道重播的电影,不知从什么地方听到又一个版本,前面的词和小学时学的一样,但又加了一阙,“韶光逝,留无计,今日却分袂,骊歌一曲送别离,相顾却依依。聚虽好,别虽悲,世事堪玩味,来日后会相予期,去去莫迟缓。”很喜欢“聚虽好,别虽悲,世事堪玩味”这几句,有一种劫后余辜的淡然,会使人想起烽火四起,想起游离颠沛和劫后相聚的慨然和潸然。电影中英子坐着马车上回看的那一瞬,音乐轻雾般不经意弥漫开来,萦绕着挥之不去的莫名乡愁。
记得看《英雄本色》时,听到教堂里少年合唱班唱《明天会更好》中“抬头寻找天空的翅膀,候鸟出现它的影迹,带来远处饥荒无情的战火依然存在的消息,青春不解红尘,胭脂沾染了灰”,不禁头皮一阵发麻,也只能是罗大佑,把这样的一首歌写得圣诗般纯洁、博大、宽厚,也成了80年代晚会压轴的离别曲,据说那时游泰国,人妖们还用中文合唱这首歌作收场。 现在听得最多的代表别离情怀的好象是《同一首歌》,央视2000年无心插柳却为那么多的咸鱼番了身,其实这首歌也只能算中等作品,倒是新编曲的小提琴前奏颇能打动人心,遗憾的是原唱歌手去了新加坡,就像现在阵汝佳唱《弯弯的月亮》已经物是人非了。
骊歌,离歌。有相逢,就有别离。歌是轻的,别离却是那么的沉重。“来易来,去难去,数十载的人世游,分易分,聚难聚,爱与恨的千古愁”,我们最后的一次别离,也就是阴阳相隔了。当然,不论是相逢还是别离,都要成为过去,然而现在还是清如水明如镜的春天,我们应当是快乐的。当我们老去的时候,就让我们唱这样的一首离《歌》吧。
当我死去的时候 亲爱 你别为我唱悲伤的歌 我坟上不必安插蔷薇 也无需浓荫的柏树让盖着我的轻轻的草 淋着雨也沾着露珠 假如你愿意 请记着我 要是你甘心忘了我
在悠久的坟墓中迷惘 阳光不升起也不消翳 我也许 也许我还记得你 我也许把你忘记 我再见不到地面的青荫 觉不到雨露的甜蜜 我再听不到夜莺的歌喉 在黑夜里倾吐悲啼 在悠久的坟墓中迷惘 阳光不升起也不消翳 我也许 也许我还记得你 我也许把你忘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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