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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沿着后司街穿过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来到了南门大桥，站在桥栏杆旁边。桥下，河道并不太宽，但是遍布着石块和小鹅卵石的河岸却很宽。阳光洒在河面上，闪耀着万道光华，河水淙淙的奔流声像一支轻轻柔柔的歌，看着河水里无数小小的泡沫和回旋，我有些眩晕，时间一下子仿佛回到了从前。
读初中的时候，我不是一名好学生，虽然在小学我是以不错的成绩进入天台中学的，但我仍不是一名好学生。那是一个似懂非懂的年龄阶段，沉迷于琼瑶小说和武侠小说的我犹如一个精神分裂者：多愁善感起来，感觉自己就象一朵毫不起眼的豌豆花，，随时都会消失在狂风暴雨中；意气风发起来，感觉自己就是那武侠小说里的愤世嫉俗、行侠仗仪的女侠。除了偶尔会自艾自怜外，大部分的时间的我就象一敏感的刺猬，全身布满了刺，一不小心就会刺伤别人，同时也伤害了自己。
那时我们的教室在一座两层楼的木式结构的房子。在我的脑海里，印象最深的要属木楼梯的扶手，由于年代久远，早已被磨的光滑可鉴，胆大的男生经常会在女生的一片尖叫中从扶手的高处滑到底层，然后一摇一晃地“蟹走”，把女生佩服的眼神全都抛在了脑后。我就在这儿完成了我三年的初中学业。
我们初一、初二的语文老师姓范，是隔壁班的班主任。他是一位刚刚分配到我们学校的大学生，个子不高，理着平头，有着一双大眼睛，眉间的额头习惯性地扭成一个“川”字。但是，他仍然看起来很小，如果脱掉他那双擦得倍儿亮的飞机皮鞋和我们混在一起的话，根本不会有人看的出来他就是老师。也许他也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上课的时候他的背永远挺得笔直；叫我们起来发言的时候，总是喜欢竖起的他右手的中指，然后轻轻地勾一勾———。
唉，如果没有那次发言事件，也许我的初中生涯也就波澜不惊地度过，然而不幸的是就是因为那件事情加上我那个阶段独有的特性，使我跟这位老师结下了不解之怨。
那是一堂气氛活跃的语文课，大家踊跃举手发言，当然也包括我，一个刚刚发育、尚未出落的跟花似、极度想引起老师注意的女生。老师又一次提问了，坐在我前面的漂亮女生和我都举手了，老师的目光落在了我们身上，犹豫了片刻，老师叫了那位漂亮女生，我的心马上跌入了谷底，别提有多失落了。正当我在黯然神伤的时候，老师突然点了我的名字叫我回答问题，没有准备的我当然是瞠目结舌，答不上来，结果被老师批了一顿。当时我觉得自己稚嫩的心灵严重地受到了创伤：不是老师的偏心我会走神嘛，还骂我让我出丑。在以后的日子里，我看老师越来越不爽：瞧，皮鞋的跟有两寸厚，不知道里面还有没垫鞋垫；中指勾什么呀，以为潇洒啊，那是傲慢；背挺得再直，有什么用呢，还是矮————。
怎么看都不顺眼的老师，当然要给你颜色看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于是乎，猫和老鼠的游戏开始了。上语文课的时候，我看小说故意让老师抓住，等第二天的语文课时，我偏偏又把语文书放到桌屉里，假装自己在偷偷摸摸看小说，让老师误会我，这样我就可以义正言辞地指责老师冤枉我，让老师丢脸，几次下来以致后来几乎每堂语文颗，老师都要借着朗读课文的时候，到我这里转悠几圈。
慢慢地我加入了倒师派的一伙，课堂上我玩的花样也越来越多，态度也越来越嚣张。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下来了。终于有一天，火山爆发了。那天早上第一堂就是语文课，老师踩着铃声进来了，同时也伴随着我忘乎所以的高叫声：“范**来喽，范**来喽”
！
在这么多同学的注目礼下老师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于是我被罚站了。大约站了几分钟左右，我打断了正在上课的老师，嘴角带着一抹隐约的冷笑：“我累了，能否坐下？”老师面部的肌肉僵硬了，“请你离开教室！”老师的声音里有着极力压制住的恼怒，但“豪气云天”的我哪里肯乖乖就服，潇洒地甩了一下马尾辫一屁股坐了下来。所有的同学都盯着老师，我的几个死党干脆幸灾乐祸地起哄起来，老师的脸已气得由红转青，由青转白，唰的一下冲了过来，抓起我的胳膊往外就拖，就在我刚要被拖出位置的时候，一句连我自己也意想不到的话冲口而出：“你这样子是耍流氓！”
年轻老师的手立时象针扎似的放开了我，眼里满是震惊和痛惜。时间瞬间凝固了，呼吸也停止了，教室里安静得可怕，我直直地站在那儿，像一个女斗士，斜睨着。不知过了多久，
“你坐下吧。”老师的声音空洞和无力：“坐下吧。”我得意洋洋地绽放着胜利的微笑坐了下来。从那以后，我总感觉老师在尽量避免跟我发生直面接触，不过这正是我要的效果，但老师有时仍会转到我这儿来。期间，班主任好几次找我谈话，我依然我行我素，期末考试，我的语文成绩一落千丈，有始以来第一次亮了红灯。
初三的新学期开始了，我们换了一个语文老师，听说是从乡下的某个中学调上来的，以铁腕政策闻名遐迩，而范老师被下放到乡下去了。而此时已度过叛逆期的我幡然醒悟，在高压政策下埋头苦读，并幸运地考上了本部高中。在一次初中同学会谈起老师的时候，有位同学告诉我，中考前范老师跟他提起过我，认为我脑子很聪明，就是太调皮了，脾气也有点犟，如果用心点考上重高应该没问题，并提到他很欣赏我的一篇作文，题目叫“四十年后的自己”。同学还感叹道，范老师很可怜的，父亲早逝，是由失明的母亲抚养长大，总算熬出头又调到乡下去了——。一种难以言明的不安情绪顿时从胸口涌了上来，班驳的记忆在脑海里慢慢地拼凑起来：我想起了坐在前面的女生是个性格内向、难得举手的独生女；想起了处处跟老师作对的自己；想起了经常转到我座位边上的老师；想起了那篇连我自己都快忘记的作文，原来老师一直没放弃我，在老师心里我跟其他孩子一样也有闪光的一面————。
事隔那么多年，每当想起以前的青涩岁月，每当想起老师那满是震惊和痛惜的眼神，我就感觉当时的自己是如此的幼稚和不堪，因为在课堂上我总是乐此不疲、自认为聪明的伤害着这位年轻、真心爱着孩子的老师。虽然刚刚毕业的他可能缺少经验，但是相对于我以后碰到的一些圆滑世故的老师，他的内心却显得如此宝贵。随着自己日趋成熟，这种体会更加深刻，不安的情绪也日渐扩大：我给老师造成了多大的困扰？老师被调到乡下是否有我的一份责任？他失明的母亲离开他怎么生活------。
我抬头望向天际，太阳已渐渐沉落，一抹彩霞挂在远山的顶端，留下了一笔淡淡的嫣红，一股没来由的热浪突然涌上了心头：范老师，对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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