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酉三月西溪集記
乙酉三月,蓴客自京歸。當兩浙詞人祠落成,群議集於西溪。 長驅至西溪入山,樹色連綿垛疊,當春深如海,於中梵宇巍峨。一時集者三十人。風物推移久矣,而各氣象儼然,足慰人心。至午,驟雨歇,奉素齋。齋訖坐,覺行監院議論佛理,出入無礙,固不遠人也。移至茶室,十餘人團坐,惟齋兄要論近日所讀書。一座腹笥磊磊,發明宏深;惟某讀書日疏,至無惑可呈,獨受衆惠。 茶訖,偕蓴客、軍持、具漚赴九溪,謁明廬先生。先生提攜後進,不遺餘力,名重一時。及見,命茶,于後生大相推重,論詩至以師稱,一衆惶愧無地。試以留社顧問相累,以不能力辭。再,止于書藝顧問。複以他事累,及人事,慨然諾。一座欣然。金師曰:時晚矣,飲酒。乃出所貯白字酒,裂封泥,斟酌分付。酒釅而甘。座中有少飲者。師曰:焉得不盡興。曰將驅車,問所之,曰湖州。曰:盍往偕醉。乃致電湖州分付食宿,各盡杯中,驅車北向。金師車前導,某隨後,蓴客軍持俱。 細雨下。軍持議次韻酹江月,共蓴客具漚。時具漚在前車,短信往返,未至湖州詞成。耳聞珠玉跳擲,而車行疾,雨漸急,至不能見百步,某瞠目不敢旁顧,唯覺風骨凜凜。 至湖州,雨歇,時過中夜。老費延至酒家,一座九人,詩畫相宜,散漫飲酒。三子詞成,謄呈金師閱,大激賞,欣然欲書。急索筆墨而不可驟得,浮一大白。昔人所謂四美具,二難並者,本來難到;況當諸人意興披薄,直飲無忌,幾時能再歟。 次晨與軍持在途,蓴客具漚報金師方以飛英塔古磚爲硯書昨夜詞,想見精神飛動。 子曰:君子喻以義。留社結社之義,或謂異于夫子所謂義者,然細審則一也,直在其中矣。夫以利聚不能久者,利不能兼益也,未及於身。以義聚所以久者,義自長而相長也,周載兼覆。吾社欲申其旨,豈期年之功,固非久事之不能,必義爲其歸乎。日攻詩書以長才學,結同道以廣胸襟,學有得則同聲爲揄揚,道不行則同氣爲浮槎。各務志趣,皆與社旨;畢張才具,合成神采。庶幾無得失之患,經濟之惑,一面如故,長相感激;嗟我社友,幸保勿失。 乙酉泰州集記
乙酉九月,集於泰州。一十六人,皆來不易。噓堂無我相,身長面白,矯矯也。結網溫潤君子,施施然如玉。軍持彌健,其聲噌吰。蓴客別數月,嚴重如昔,而清俊加焉。鬱庵妙識天機,神在似與不似之間。正越長悾款,指實而掌溫。具漚腹中英華,眉目生動。樂堂少年子,璞玉斂其精神。晚成穎秀,宦羈未可滯礙。老刀鋒刃未及,鞘中龍鳴。天吳峭岐,載之平川。風挽薄荷,清涼韻致俱勝。風神蕭散,獨立不遺。雲兒來何處,試問鄰家。風二鄙人乎,廁身群賢中。 酒上,各相敬。三巡過,解放形骸,各逞其才情氣力也。郁勃崢嶸,壯哉。而複皆頹然。 次晨赴水雲樓舊址。水雲渺渺,樓則不存片瓦。其處立糧倉數座,方輸糧舟中。或問是何穀,對曰大麥。 入梅蘭芳公園,有依手段定四名旦座次者,則梅蘭芳程硯秋荀慧生尚小雲。 複至溱潼,就喜鵲湖邊開席,朵頤大快。其中有蟹,曰籪蟹,取其健能逾籪者煮,所以強者必辱也。 乘船湖上過,入濕地公園觀麋鹿。百草豐茂,禽鳥蟲魚各從其類,似久無人迹然,時有一鶴飛來,大慰人心。麋鹿健者數十頭,其一死焉,餘皮囊,因入后宮故爲王觸殺也。聞左近蓄灣鱷數百,皆未及長,則未有可觀也矣夫。 渡頭亭中候船返,晚成謂此亭無名及聯。蓴客得聯曰:遠害看麋鹿,爲文祭鱷魚。噓堂亦懷鱷魚麋鹿,得聯曰:度一切苦厄,勘三生迷津。後複得一聯曰:大夢浮生珍鶴羽,長林豐草瞻糜群。鬱庵晚間忽得亭名,曰蓴鱸亭,固大愜當。正越遽書之,神完氣足,竟非著意之他書可及。次晨蓴客見之,曰不可。不若不知不諱也。 是晚于高二適紀念館揮毫,公輸他適乃弄斧其門。正越兄抛玉以引磚,噓堂屬某書籪蟹,款題段氏之橫行者贈之,想稱其意。 飯訖集議社務,群各正心,立志高邈,及義不辭,真一時俊彥也。 次晨各自歸,聞軍持噓堂複飲於途者。 噫,求道或成孤詣。道所以不行於時,恒非時窮也,力孤也。力不孤,時不窮,所以有可爲乎。諸子暫別矣,他日抱琴來,風雲氣象,當必更有足觀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