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截身子超越生命高度的彭水林（图）

小兵

　　彭水林，湖南湘乡人，1995年来深打工，在布吉一家米粉厂做工。2004年3月9日中午，彭水林步行至龙岗区布吉街道布龙公路三联立交桥附近，横穿马路时，被一辆10吨左右的大货车撞伤，当即被撞在公路中间的水泥隔离墩上，拦腰被碾成两段，骨盆以下肢体完全粉碎。

　　经过近20位专家医生联合抢救，彭水林活过来了，但成为了永远的“半身人”，身高只有78厘米。

　　距离灾难发生的那刻已经一年多了，这400多个日日夜夜，陪伴他的是无休止的疼痛和无休止的爱。

　　2005年4月21日，布吉人民医院。他躺在雪白的床单上，一头白发，沧桑的脸，但是身体却像小孩子，只有七十多厘米高，但是依稀可以看出健全时他的强壮，因为他的双臂还是粗壮的，上臂还有一点肌肉。

　　记者努力克制自己，微微地对他笑了笑，尽量不表现出害怕。他的妻子不时把手伸到他的后背，帮他翻身，那一瞬间，记者发现他的下一截绵软无骨，肉粉色的皮肤直接包裹着内脏，没有骨架支撑，那团肉好像凉冰冰的。

　　得救
 

　　彭水林送到布吉人民医院的时候大肠等内脏都露在外面，只有三公分左右的皮肤与大腿相连，肚脐以下血肉模糊，进手术室时瞳孔都放大了，很多医生都认为没有救治的价值，即使救活了也是个废人。“是彭水林说的一句话让我下定决心要救他，”为彭水林主刀的袁主任说，“当时他说，‘我是湖南人’—在那种情况下他居然还知道自己是湖南人，说明他有很清楚的意识。”

　　“我们决定救他。”

　　经过持续6个小时的手术，彭水林的命保住了。但此时的彭水林已经成为一个“半截人”，由于下腹、盆骨及两条大腿根部被碾碎，无法修复，只有截肢，身高从原来的162厘米变为78厘米。

　　第二天，医院的会议室里，一场争论进行着。

　　“救活他，他也是个废人，只能消耗社会资源、拖累家人，不能创造价值，有什么用呢？”

　　“他只要有呼吸，就是生命，我们做医生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

　　“救活他，把他治好，必然是医学上的一个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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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争论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最后院长拍板——“救！继续救！要花多少钱我们先出！”

　　彭水林属于骨盆以远躯干完全离断伤抢救成功。卫生部有关文件证明，这样的手术在国内成功是首例。

　　想死
 

　　彭水林昏迷了6天。他醒来后看到站在床头的妻子，说：“我没事，你不要担心，我知道我腿上受了点小伤，很快就会出院的。”

　　眼泪就要夺眶而出的妻子，被妹妹拖出了病房。

　　“大家不让我在他面前哭，怕他知道自己情况很严重。”妻子周爱群说，她只能站在病房外的走廊上，对着墙，偷偷地、无声地啜泣。

　　为了防止彭水林发现自己已经成为半截人，他的双手被绑在病床两边的护栏上。“他们跟我说，我的双腿被打上了石膏，千万不能摸。”可是幻肢的他不断对周围的人说，“我的腿很痛。”

　　一个多月以后，彭水林身体状况逐渐好转，告诉他真相的任务交给了他的妹妹。

　　彭水林回忆说，妹妹有一天中午突然对他说，“你的肚脐以下其实都没有了，我们一直没有告诉你，”说罢一把拉开了被子。彭水林清楚地记得那一瞬间，雪白的被单反射着窗外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几秒钟后，他一把拔掉了手臂上的输液器——“你们为什么还要救我？”他一心想死，不想活。

　　一个男人大声的哭泣在房间里回荡。

　　此时他的妻子和儿子都不敢走进病房，母子俩还没有想好怎样安慰他，他们才刚刚学会自己承担这一切，而痛苦是以几何级数增长的，多一个人知道，痛苦倍增了。

　　想活
 

　　“一年多了，医院没有跟我提过医药费的事儿，老婆孩子日日夜夜在这里伺候我，医生护士谁都没有嫌弃我，特别是老婆，她才40出头，年轻的时候也很漂亮。”彭水林受伤后心灵的触觉更敏感了，美好的东西让他更加珍惜。

　　“大家都对我这么好，我要是死了，对不起医院，也对不起老婆孩子。”农民出身的彭水林突然之间明白，男人活着不光是为了种田打工赚钱传宗接代，然后养活老婆孩子，就算变成了半截人，活着，也是有价值的。

　　但是具体有什么用呢？只有中学文化的彭水林说不出来。

　　医生说，在这样的灾难面前，病人的心理状态是救治成功与否的关键。他们不能想像在深圳的关外，小小的布吉人民医院，创造了一个医学上的奇迹。他们更不能相信的是，彭水林把这个奇迹维持了一年，并且可能继续维持下去。

　　医生护士对彭水林格外好，一方面出于天职；另一方面，是出于彭水林对生命的尊重。

　　陪伴
 

　　连高中文化都没有的妻子，却有着最坚强的信念：“他活着，我就能每天看到他，和他说话。”为了和他说话，妻子周爱群愿意付出后半生所有的时间。

　　她总是用一种近乎母亲看护婴儿的眼神望着丈夫，摸着他的伤口问他痛不痛；不停地用手为他捏通那根总是被淤血堵塞的排尿管；每天睡前为他擦拭全身，每天早上给他洗脸刷牙，用擦过自己眼泪的半湿半干的纸巾擦去他眼角的泪；她洗干净他，也打扫病房、洗净床单，使病房永远洁净，没有什么怪味儿。

　　她也陪他打牌，也不忘像以前一样和他斗嘴。他说，“我是属牛的，属牛的命不好啊！”她问，“属牛怎么不好了？”“属牛的要背犁干活，要一辈子受苦……像你属虎的就好啦！”“属虎怎么好了，还不是要给你这个属牛的当终身保姆？！”属牛的老公被堵得说不上话来，也咧开嘴笑了，笑的时候，他的半截身体在颤动，肉粉色的伤口也跟着一起颤动——就像20年来的每一次斗嘴一样，总是她赢。

　　谋生
 

　　彭家三口人现在共同的愿望是，关于彭水林车祸的案子早日开庭，获得合理的赔偿。

　　得到赔偿后，彭家都希望彭水林能早日接受泌尿系统整形手术，解决日夜折磨他甚至有可能危及生命的尿路感染问题，如果这个手术能顺利实施，彭水林就可以出院，出院后他希望能做矫形治疗，通过一些器械的辅助能够坐起来。

　　出院之后，彭水林希望“坐起来，或者是可以不痛地躺在床后，想学一些手工编织的活儿，赚点钱，养活老婆，给儿子攒钱娶媳妇”。

　　而老婆希望“那样就可以推他出去走走，他就不用老躺在床上，不会那么闷。他心里舒服了，我们也舒服一点。”

　　儿子则打算等老爸不再需要人日夜伺候以后，早早出去打工赚钱养家。“第一眼看到爸爸那个样子的时候，我觉得对不起他，他一直希望我考大学，有出息……”

　　彭水林有意识地自己吃饭、穿衣、翻身，输尿管处不痛的时候，他尽量吃更多的饭，他早晨会在床上左右上下晃动胳膊，锻炼这个身体上惟一可以自由活动的部位，为出院后做编织做好全部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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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动,没有爱就没有这个奇迹!

独自老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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