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楼主 |
发表于 2005-3-9 18:21
|
显示全部楼层
杨波, 职业编导和摄影师, 永远带着一顶时尚的长沿帽压住有点蓬乱的长发, 即使帽子的顶部被烧了一个大洞, 这是一个我所经历过的堪称最敬业的拼命三郎, 或者也可以称为工作疯子. 因为五月的珠穆朗玛登山活动的转播, 我对这些电视台记者们很不以为然。从来都是高高在上条件优越的记者们不过是循着一个时髦的话题进行各种各样的做秀和炒作而已, 不可能真正地理解我们的生活方式, 更何况我们自己这些参加者本身也未必能够真正地理解登山运动.
当天夜里, 在西大滩开始初期适应时, 我立即感觉到这位同样来自大连的汉子无时无刻不在工作当中, 甚至对于自己的职业有些狂热.
西大滩位居玉珠峰的北坡, 站在青藏公路边上, 向南望去, 顺着东昆仑山脉的山谷里伸延出三条晶莹玉带般的冰川, 却无法看到玉珠峰. 这里集中着很多各种各样的小旅馆, 主要服务于来往于青藏公路的长途汽车司机. 我们临时停留的小店也有一个与北京五星级酒店一样的好听名字, 昆仑饭店. 几张圆桌和方桌散落在临街的大房间里, 中央有一个烧开水和取暖用的大铁炉, 将整个餐厅烤得热乎乎的. 晚饭过后, 我忽然发现杨导在火炉旁的一张小方桌上翻开厚厚的笔记本, 面对着饭店的老乡, 一边记录, 一边向老乡询问着关于牦牛的各种各样的古怪问题. 事无巨细, 就差不多问到一只牦牛身上应该有多少根牛毛了. 非常明显, 这是他的工作习惯, 休息的时候也要寻找机会积累素材, 为可能的节目做前期准备. 随后的几天里, 这个疯子几次会在半夜里突然骚扰队员们, 因为他刚刚有了新的灵感, 必须立即收集足够的拍摄画面. 到了大本营后, 年轻的助手忍受不了由于高山反应带来的可能的危险, 弃他而去. 毫不在意的杨导夫妇竟然变本加厉地临时决定要跟着队伍冲顶, 拍摄全部的登顶过程.
既然躺着也是疼,站着也是疼,那么我们就站着疼吧。这是杨导在一天夜里对所有队员说过的话。 当时我们躺在大帐篷里,百无聊赖的每个人都面对着除了痛苦不堪的高山反应还是更加痛苦不堪的高山反应。这是一个登山男人的语录。
六日夜里, 白头翁和我躺在C1营地的帐篷里.
在队长的指挥下, 经过几天的调整, 我们现在明显地可以适应5600米的海拔了. 两天前,下撤的几个人刚刚出发, 望着距离大本营越来越远的吉普车, 顺着戈壁滩里隐隐约约的所谓车道, 白头翁慢慢地向前行走几步, 他几乎已经后悔一分钟之前的坚强了, 这个曾经失望地宣称自己与雪山无缘的家伙终于没有下撤, 虽然我听到他在对我嘀咕是不是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不知道是女神被这条硬汉所感动, 还是这个家伙用自己的意志征服了自己的肉体, 在吉普车离开大约仅仅一个小时左右, 白头翁的各种症状明显改善, 竟然跑到餐厅大帐里饱餐一顿. 第二天就与我们二组一同前往C1营地进行适应训练, 着实让同样面临体力问题的我感到鼓励和安慰.
风呼呼地刮着, 外帐猎猎地响着. 已经开始习惯于剧烈头痛的我仍然无法入睡, 从来没有过在这样的气候条件下露营的经历. 似乎, 随着思想的不断跳跃, 风的力量也开始增加, 外帐在寒风里发出的声音逐渐变得刺耳, 呼啦啦地顺着大脑直接钻进了心脏, 身体各处密密麻麻的神经系统突然变得分外敏感. 爬起身来, 从内帐探出脑袋, 仔细地检查了一下外帐的情况, 内外帐之间胡乱地摆放着冰爪, 冰靴, 炉具, 餐盒里还剩有晚间未吃完的方便面, 已经实实在在地变成一个冰坨子. 外帐看起来还算牢固, 为了寻求心理安慰, 仍然用重重的登山靴压紧几个有些漏风的角落. 记忆力也开始分外清晰, 想起读过一篇登山界业余高手8000米写过的回忆文章, 也是在帐篷里遇到狂风的过程关于小刀的用途. 于是摸索半天, 将冲锋衣口袋里的小刀也同样地握在胸前, 时刻预备着在帐篷被狂风吹翻之后的自救. 第二天清晨, 白头翁自称这一夜睡眠是最好的一次, 洋洋得意, 丝毫不知而更谈不上感谢他的同伴因为自己吓唬自己而替他值过夜班.
七日下午, 远处的天空已经开始变得不明亮, 冷空气开始逐渐增加气流的速度. 虽然已经下撤到C1营地, 我知道不应该在这里停留很久, 而是最好尽快地赶回大本营. 回头望去, 可以清清楚楚看到队长已经将钉子带回安全地带, 正在大步流星地接近我们的营地. 尽量克服着自己的疲惫, 我甚至有些踉踉跄跄地重新向我的队长走过去, 我要在雪线上以我真诚的拥抱迎接我的队长, 感谢他为我们大家付出的心血, 感谢他安全地保护我们完成生命中的一个纪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