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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风口浪尖,感受海水里的鱼儿的眼泪。
每一个浪拍打过来,我都以为是鱼群在集体哭泣。
其实我很久以前就听说过,海水的咸,不是因为鱼儿的眼泪。
我是听一个小孩说的,海水之所以咸,是因为演员阿姨总跑到海边哭泣。
童言无忌,但我相信。
病房里的气息,实在是不能与海边相提并论。
我还没有死,躺在病床上,却觉得像躺在坟墓里一样。
我逃出来了,我喜欢海边,喜欢这里的凉爽。
我不能躺在医院,听着一个又一个凄惨的人,被宣告死亡。
我懒得躺在那儿,等死神来过来签收,拜托,我不是物品,不能打包带走。
如果死神很忙,派车来接我吧,我不喜欢和死神一起快速地飞,那样会很难呼吸,并且乱来我的发型。
听说死了的人可以去天堂或地狱,如果能,通向天堂的列车,一定不会接待我。
我的脚臭臭,而我又喜欢赤脚,那个爱干净的上帝,肯定会批准我下地狱。
噢,不重要,不重要。
所谓的天堂,仙境,我没有兴趣。
因为,我知道,没有下一次,没有下一世。
你说你要嫁给一个有钱人了,你说他爱你,我只说了两个字加一个标点:去吧。
至于那个句号,我没有说出来,我太幽默,我怕你受不了会笑出来。
在你离开我之前,我就知道,我的日子不多了,这是医生说的。
医生人很好,所以我在离开医院的时候,拿了他抽屉里的烟,我在帮他加年华。
那烟,是人家送的礼,医生要是抽了,对肺不好,我不能看他送命。
我今生做的最牛的一件事,就是学小偷,去掏别人口袋里的包。
第一次掏的是小偷的包,他刚掏完别人,我好奇,就现学,掏了他的。
第二次掏的是你的包,没想到你是民警,你抓着我的手,那么威武有力。
我知道,你那正义的眼神,吸引了我,我深深地爱上了你。
你把我抓进去以后,给我住房,请我吃饭,还给我带手镯。
你来看我的时候,我乐了。
你疑惑地看着我的脸,发青又发紫的,你摸了我一下。
我说另外两个室友以为我是沙包,我一高兴,就让他们练拳了。
没多久,你带来几个人,把我拉去一个房间,摸了我几下,问了我一些话。
然后开来一辆车子,把我送到了另一个宾馆,我不高兴了。
我看见那门口写着:XX精神病医院。其实住哪无所谓,我这个人很随意的。
关键是你不在这个地方工作,你还拿走了你亲手为我戴上的铁手镯。
我好伤心,你是不是移情别恋了?还是,你家手镯很多,没事就给人戴。
你那么漂亮,老给男人戴手镯,我会吃醋的,虽然我长得不帅。
我住在新的地方,心却一直停留在你那里。
前几天,有个白痴把鞋子脱给我,说那是个移动电话,可以打给你。
我找了半天,就是没找到110三个按键,于是我把那白痴揍了一顿。
后来,那个白痴又拿了遥控器给我,说上次是失误。
他说他不相信这次会打不通,我看着数字,嘴都笑歪了。
但是我一按,医院大楼发生爆炸,天啊,原来有个玩炸弹的疯子来救朋友越狱!
那遥控器凑巧被那白痴捡来了,我很客气地又把他揍了一顿。
但是揍完,我发现,喷水车和警车来了。
水喷完没一会儿,你就出现了,你问我还认不得你。
我红着脸,说我还记得你。我看见你笑,我也笑。
你要走的时候,我看着你的背影,喊住了你,我大声地表白,说我爱你。
当时在场的院友们全说我疯了,我知道,其实他们才疯了。
谁说精神病不可以爱上女警官的,有个医生说不可以,我就揍了他一顿。
后来那个医生不给我饭吃,我就把他车的方向盘拆了,我要么不偷,偷就只偷方向盘。
当我把他的车轮也拆了当玩具的时候,很多精神病人都把我当偶像了。
于是,我和我的“味精”们一起拆院里所有的车。
不久,你又来了。他们告诉你,我只听你的,说我迷恋你。
你和我聊了很久,叫我不要干坏事,我答应你。
后来,你常来看我。我特别高兴,我总是把脸洗地干干净净。
有一天,你给我讲了个故事。
你说,有一个小偷,在公车上掏别人的包,被一个女警抓住。
在女警的劝说下,小偷答应女警,洗手不干了。
可是,两个月后,女警又在公车上抓住了那个小偷,那个小偷掏的正是女警的包。
我说那个小偷跟我好像,你摸了摸我的头,继续讲故事。
女警在抓住小偷的手的一刹那,很是失望,但之后发现,那个小偷很古怪。
小偷不认识女警,也不记得从前的事。
经过调查,女警知道了,小偷在准备洗手不干的时候,遭到了帮派老大的毒打。
有一个被抓的惯偷承认,曾在老大的命令下,和六个人一起群殴那个小偷。
估计是脑袋被踢坏了,他流落街头,认得他的人,偶尔捉弄一下他,但没人管他。
女警在小偷的住处,发现了一本日记,上面清楚或凌乱地记载了一些心情。
原来小偷在第一见到女警,被女警抓住的时候,就爱上了女警。
他想改过自新,他试着脱离帮派,但似乎没有成功。
本子上凌乱的部分,似乎是他精神不正常了以后写的。
虽然文字凌乱,语句上不接下,却还是透露着他要改过的诚意,与对女警的爱意。
你把日记递给我看,我说那小偷的字写得好难看。
我觉得那小偷跟我的遭遇真像,他也爱上了一个女警官,也是掏了女警官的包。
可是他好惨,为了退出,被人打得疯掉了。
我就好多了,经常能看到你来看我,还请我吃水果。
你听了,笑得捂住了嘴,还流眼泪了,我问你为什么哭,你说那是高兴的泪。
我说你可不可以把第一给我戴的铁手镯送我,我说我很喜欢,可你却收回去了。
你听完又笑了,笑得更猛,眼泪都不流了。
后来你真送了我手镯,但不是真的,你说真的是公家的,你自己买了假的给我。
我很高兴,我不在乎真假,我之所以喜欢那个铁手镯,是因为那是你送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你来看我的次数减少了。
为了见你,我又带领我的“味精”们去殴打医生,于是你又开着警车出现了。
我问你为什么不来看我了,你说你很忙。
我看着你犹疑的眼神说,别骗我了,我不正常,但我不傻,和我说实话好么?
不说还好,一说,我心碎了。
你说你要嫁人了,一个有钱的商人,是你从前的老同学,感情不错。
我的幸福就像蒲公英一样,蒲公英就像你一样,我才刚刚欣赏到你的美。
你却被风带走了,我不能够阻拦,只能吹气,祝福你,我爱的人。
糟糕的事,会接二连三的来,那天我突然头痛,翻滚了几下,昏了。
醒来还半迷糊的时候,我听见两个医生议论,说我的脑袋不行了。
他们说我活不了几天了,说我还好是个疯子,不知道,不懂,不那么痛苦。
是啊,我不正常,不会很痛苦吧?
你来分喜糖给我的时候,就是我们的最后一次会面。
你说你要嫁人了,你说他很好,我只说了两个字:去吧。
然后我就沉默了,你拥抱了我,然后红着眼睛,开着车子走了。
我对我的“味精”们说,我要越狱了,我要自由飞翔了,要回归自然了。
他们支持我,和我告别。
那天中午一辆车子开进来的时候,我偷偷地钻了进去,然后被载出去了。
生命之源是大海,我要去看海,我自由了,没有束缚,我要尽情享受海边风景。
海边,我看到了,那无尽的迷茫,迷茫的无尽,却也似乎也是无尽的希望。
我的头突然又痛了,鼻涕突然顺畅地流下,我一摸,是红色的!
我强忍着痛感,点了一根医生那里拿来的烟,好烟啊,虽然我不抽它。
但是我看着那点燃着的烟,仿佛就看见了我燃烧的生命。
一支烟熄灭了,我的头痛没有停止,还在继续,红色的鼻涕也还在流。
我的衣袖都擦红了,我点了第二支烟,似乎烟一直点着,我的生命就一直燃烧。
第三支,第四支,我不能让我的生命停止,我不能让烟熄灭。
我护着它,不让风吹它,当最后一支烟也点完,当烟盒空的只剩下气息。
我把烟盒都给点了,我知道,我应该不行了。
我跌跌撞撞地向前走,我笑着说,鱼儿,不要吃我。
吃了我,你们会流眼泪的,我不要你们哭泣,因为海水已经够咸。
生命之源,我回归你,我的身,我的心,都回归你。
但我的情,我把它和铁手镯,还有一袋喜糖,埋在了海边。
那是一个疯子的宝藏,留给世界的痕迹,我,来过,只是,悄悄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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